流水浮灯 by 姬泱(rosiel/枫溪) 文案: 行尽江南,不遇离人 不要说即使死去,天道轮回,劫难尽褪,你也不会忘记我! 今生,我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却不认识我了...... 第一章 "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亲眼看着对岸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慕容西城用掌风把慕容兰泽缓缓托上悬崖,而自己的身体却向深渊坠落。兰泽趴在悬崖的边缘,看着这一切发生。 大光明顶雪山崩塌,原本的玉宇琼楼,仙宫一般的修罗圣教殿堂沉入深渊,化为乌有。 中原武林七大门派高手齐聚大光明顶,个个剑拔弩张,准备对付从修罗圣教逃出来的余孽,只是让他们失望了,他们把守的路上无人逃出,似乎所有的人都随着修罗圣殿的倒塌而埋葬了。 "真可惜。"武当的冲虚道长提剑在冰雪深渊前走了几圈,他着急的直跺脚,白胡子一翘一翘的,"慕容西城这个混蛋,他这么早就炸毁了修罗教,这么多的不义之财,名剑,武功图谱都随着修罗教殉葬了,真是作孽呀。真是作孽呀!" 那一刻,什么江湖道义,正道,为天下苍生这样的大道理都不讲了。本来吗,这么多高手不在家里休息,跑出来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修罗圣教无尽的财宝,武功秘籍,还有名满天下的神兵利器吗,至于别的,谁管那么多? 朝歌谢洛阳眼神闪烁。 他在七大门派中不算最拔尖的,他来似乎只是为了维护所谓的江湖道义,毕竟修罗圣教这些年倒行逆施,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再说,就算从这里能真得到一些什么珍宝,其他几大门派早就抢劫一空,谁会把他这个小小的朝歌谢氏放在眼中?拿不到什么好处,白白惹了一身麻烦。 只是,此时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一抱拳,"各位前辈,既然邪教已经被剿灭,在下想要先回去了。"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飞向深渊了,也知道在这里待着着实无趣,自然也跟着谢洛阳下了大光明顶,各自回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谢洛阳在第三天的夜里,独自回到大光明顶。 "碧君,碧君。" 谢洛阳在隐蔽的一处山洞中找到蜷缩在那里的母子两人。 "洛阳。"女人一见谢洛阳就扑了过来,"洛阳,你怎么才来,我怕死了。" "别怕,别怕。"谢洛阳抱着女人安慰他,"我这不是来了吗?别怕,慕容西城已经死了,如今你就是我的了,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谢洛阳一转头看见那个孩子就坐在山洞里的大石上,对他的到来既不高兴,也不害怕,没有任何表情。 "洛阳,他是我的儿子,慕容兰泽。兰儿,快过来,这是谢叔叔,他会保护我们的,以后我们跟着他就不用担心了。" 慕容兰泽,慕容西城的儿子。 这个孩子的名字,姓氏,甚至他的样子都让谢洛阳看了极不舒服。 "兰儿,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一般看待。"谢洛阳说完问女人,即使他尽力掩盖,可是依然很急切,"碧君,修罗血经呢?" 武林至宝,修罗血经。得到它的人依法修炼,可横行天下! "那个,在决战之前,西城已经把它烧毁了。"女人似乎想起当时的事情很害怕,她抱紧谢洛阳,而谢洛阳听她这么一说,心就冷了。费了这么多力气,终于等到这一天,眼见着邪教完蛋了,可是他的修罗血经也跟着完蛋了。 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简直就是浪费生命!他想要把眼前这个女人扔进大光明顶的悬崖,让她随着她那个丈夫死去吧! "不过,......" 女人的话让他心思翻转,连忙问,"什么?" "兰儿会背。让他背给你听。" 谢洛阳闻言回头看着孩子,那个孩子也看着他。 那么精致的面容,纤细的脖子,似乎不堪一击,他的脑子中就有震惊武林的修罗血经吗? "兰儿?"女人也看着孩子试探着问。 "是的,我会背修罗血经。母亲,我们和谢叔叔走吧,等离开这里,安顿好了,我会给他默写出来的。" 孩子跳下大石,走山洞中走出来,他看见远处的雪山早已经融化,修罗圣教也已经不复存在。残留的那些人为了争夺财宝而内斗的不可开交已经让父亲带走殉葬。这里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修罗圣教覆灭的一大原因。 而谁也没有看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站着一个白衣道士,他细的双眼看着这里,看着幸存的母子俩个,也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鹤峰师叔,我们快快上山,我们武当传令过来,冲虚师祖正在迎客峰那里等我们,让我们快去和他们回合,好彻底扫平魔教!" 一个小道童跑上来叫他,而那人咯咯笑了,长剑一横,"随我下山。!" "师叔,您要是再违抗师祖的命令,又要被关在静心崖了!师祖本来看你不顺眼,你不要再不顺他的心意了!" "哼!早晚有一天,等我得到修罗血经,我定要冲虚那个老匹夫好看!我把他锭在静心崖上,让他吹五百年的冷风,哼!走!" 两道白色身影,快速下山而去。 ××××××××××××××××××××××××××××× 朝歌谢府的人知道,主人从大光明顶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孩子。主人只说是自己在路上遇上新近丧夫的女子,看她品貌不错,人又可怜,于是纳她为妾,带回谢家。而那个男孩子是她的儿子,就当是他自己的儿子,只当谢家从此多了一位少爷。 只是这位二夫人不拜祖宗祠堂,而那位新进门的小少爷则几乎无人见过。 主人禁止任何人把这两个人的事情传出去,也禁止他们在府邸中讨论这两个人,尤其是对那个男孩子,只要听到任何有关他们的话,都要死人的,所以从那之后,谢府中谁也不敢再说起这两个人,那母子两个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狐狸精!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自己死了丈夫就来勾引别人的丈夫!" 谢家原本的二夫人则莲雷厉风行,带着一堆脂粉英雄闯入西花园。她原本是谢家大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谢洛阳收了她,让她做了二夫人。谢家的大夫人自己吃斋念佛,而一切惩罚人,处置家法的事情自然要留给这二夫人。 "自己进谢家还不算,还带了个拖油瓶。这要是传出去,可让我们谢家的脸往哪里搁哦。" 则莲一路上大呼小叫的走着,别人不拦,甚至还有一种要怂恿她过去闹事的意思。 谢家的长公子谢长熙从外面刚回来就隐约听见后院有人叫嚷。他今年不过才十五岁,父辈女眷的事情他当然不便管,正想找人过去看看,别让他们叫嚷的太厉害,影响了娘亲念经,这个时候,后府的总管谢普从垂花门那边跑过来,一来看见谢长熙在这里就叫,"长公子,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后院打起来了。" "女眷的事我不能管。你自己找几个粗壮的女工,把她们拉开就好。"谢长熙摘下斗篷给身后的人,侍候的小童也接过去了。 "不是,不是。长公子,是二夫人她们和新来的小少爷打起来了。那个小少爷会功夫,他几下子就把人打伤了。现在来福他们已经去找老爷去了。" 小少爷。 谢长熙听见这个词感觉怪别扭的。 他谢家就他和二弟两个儿子,如今二弟正在外面学艺,原本的称呼小少爷就是叫他二弟的。如今父亲纳妾,这又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还在后面闹事打人,谢长熙这次是不管不成了。 谢家的府邸特别大,这边有一个湖面,把谢府的花园分成前后两院。前面是谢家处理公文和管理外面事物的地方,而后面则是内宅,住着女眷和仆役。 谢长熙一过望月桥就看见假山那边乱成一片,二夫人和她带的那群人胡乱倒在地面上,要不是看到血迹斑斑的,他有些想要笑出来。 假山上坐着一个孩子,白皙到几乎要透明的肌肤,他的头发墨一样,丝一般,长长披露在后背上,他的脸颊上有两道血痕。 那双眼睛,如冰一般,他看着自己,只这一眼,就好似在忘川河上最后一别,纠缠前世今生。 "长公子。"下人看见他过来好像看见了主心骨。"您快评评理,您一定好好惩治这个小杂种。" "住嘴!"谢长熙一耳光挥过去,把那个多嘴的人的牙都打掉了。 那个孩子听见他过来也看过来,谢家长熙,华丽清俊的少年。孩子一下从假山上跳了下来,不理睬任何人。 "站住!打了人就要逃吗?你当我谢家是什么地方?"谢长熙一伸手拦住他。 "那你要我怎么做?"孩子回头斜睨谢长熙。 "到后面跪祠堂去!" 谢长熙此话一出,一片抽气声音。 眼前这个所谓的小少爷只是野种,如果他也有资格跪进谢家的祠堂,那么就是谢长熙承认他是谢家的真正的少爷了。 "长公子,这,──,这不合规矩呀。"有仆妇跪趴到谢长熙脚下。"夫人知道了一定不依的。" 有人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人更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有的甚至哭起来。 "是呀,长公子,谢家家法大如天,怎么可以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进祠堂呀?" "夫人一定不会同意的。" "长公子,您可要顾忌夫人的颜面呀,──" "呜呜,长公子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不能便宜这个杂种!" 嘿嘿,── 在这一片声音中,孩子独特轻灵的笑声好像幽灵一般。 "真可笑,好像你们谢家是天下第一香饽饽,谁都要巴结着,讨好着,谁都想进你们谢家门。要不是为了我娘,我才不来谢家住呢。" 他说着甚至还用手拍拍嘴唇,打了一个大哈欠。 "就是谢洛阳跪在我面前,求我进谢家,也要看看我是不是有这个心情。" "住口!" 谢长熙原本不在意他,可是听他这样侮辱自己的父亲,心头火一起,反手就想要抓住他,把他按在后面的祠堂中好好跪上三天,让他懂些规矩。 谁知道孩子身体很灵活,在反手一抓的时候,孩子刚好躲过,看似不经意,其实用的是很精妙的身法。 这个功夫是,── 采莲步! 这是修罗圣教的武功! 这个孩子是谁?! 孩子几步就走远了,谢长熙拿出随身的软鞭冲着孩子一挥,把孩子卷住。孩子虽然武功高明,毕竟年纪太小,他根本就不是谢长熙的对手。谢长熙反手一用力,带回软鞭,把孩子甩到地上。 "啊!" 孩子看样子是疼极了,他倔强的咬住嘴唇。 "和我去祠堂。你既然已经是谢家的人,就应该按家法办你。" 谢长熙过来拉孩子,这个时候,身后一人叫他,"熙儿,住手。" 是谢夫人来了。 "母亲,打扰您念经了。"谢长熙恭敬站在一旁。 谢夫人手中一直拿着一串佛珠,他说,"熙儿,这个孩子是你父亲带来的人,就把他送回西苑吧。则莲,你这次也太胡闹了,你自己关自己两天,不许出来,算是罚你。" 在那个孩子眼中,谢夫人空有一张活人的面皮。她的面容虽然是慈祥的,可是她的眼睛却是冰冷的,带着恐惧,带着死气。 谢夫人根本没有看他,好像他是脚下的蝼蚁一般,卑贱而肮脏。 "是。"谢长熙自然遵从母亲的意思。 孩子看着他们,忽然绽开笑颜,冲着谢长熙伸出自己的手。雪白的皓腕从衣服中露了出来,他娇笑着说,"好哥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该消了吧,扶我起来好不好?" 孩子的声音好像带着毒药的蜜糖,抹在心上蛰着都疼。 "孽障!" 谢夫人闻声变脸,她过来反手就打了孩子一个耳光,而那个孩子就近顺手一推,谢夫人本来被他推的后退了两步,谢长熙一把抱住她,没让她受伤。 "收回你的话,你不配这么说。"孩子冷笑着从地上起来,他用袖子擦了嘴边的血迹,"如果你知道你的丈夫曾经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理直气壮的面对我了。" "洛阳,洛阳他做了什么?"谢夫人开始发抖。 孩子忽然笑了,如梦似幻。"你说呢?" 这么暧昧的话,满院子的人都不是好人,自然也不会往好地方去想。他们肯定想着,眼前的少年如此绝色,肯定是他勾引了他们的主人! "你,──,你!"谢夫人用长指甲指着孩子,双手颤抖,她忽然感觉胸闷,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就这么活活被气晕。 哈哈,── 仿佛再看多么滑稽多么好笑的戏,孩子笑的腰不直不起来了。 谢长熙一把抱起谢夫人,回头看了孩子一眼,那个孩子也看着他。 "够了!如果你不想跪祠堂,就快些回去,别在这里胡闹!" 满院子的人原本还有好戏看,谢长熙而管家谢普把这里看热闹的人全记住名字,都罚一个月的月钱,他们一看不好,连忙散了,许多人走时还狠狠看孩子一眼,暗自骂他两声。 只有孩子站立花园中没有动。 他抬头,看天空中,浮云流过,候鸟南飞,又是秋季了。 往年在大光明顶,这个季节可以去打猎,如今呢? 想着想着,胸口一股难以难受的刺痛让他无法承受,──,他双手捂住胸口,可是那里还是和烂掉一般的疼痛。 哇,── 他一张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 中秋的夜晚,月朗星稀。一顶小轿把朝歌城有名的大夫请进了谢家。他看见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那样的美色甚至可以让月光害羞,不敢再照耀着他。 "大夫,请您救救我儿子。"旁边有一个女子,她跪在大夫的面前,哭花了脸。 "碧君,快起来,大夫会救他的,是不是,袁大夫?"说话的人正是谢洛阳。 袁大夫连忙说,是是是,赶紧到床前和孩子号脉。 他的手指一碰孩子的手腕,原本白皙的手腕就黑了一块,袁大夫连忙松手,他仔细看了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被慈悲掌打到筋脉断裂! 而慈悲掌就是眼前这位武林名宿谢洛阳的家传武功! 这,这个,── "大夫,我儿子究竟怎么了?"女人哭泣着,着让袁大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个,这个只是小公子只是偶感风寒,我开几贴药,请到药堂抓齐,熬好,每日三服,很快就能好。"袁大夫一面说,一面擦汗,他连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匆匆写了药方,交给谢洛阳,然后连诊金也不要,就匆忙走了。 谢洛阳吩咐下人去抓药,而碧君还在哭。"洛阳,兰儿是我唯一的儿子,要是他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呀!" "没事,没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谢洛阳搂着沈碧君,一直在安慰她,可是他的眼睛却盯着床上的孩子,眼睛中有冷酷,嘴角有笑意。 "碧君,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可是兰儿还病着。" "下人会照顾他的,你快去休息,要是你也病了,兰泽会伤心的。" 谢洛阳软言好语,搂住沈碧君向外走。他吩咐仆妇丫鬟伺候沈碧君去睡觉,而自己则又回到这个屋子中。 床上的孩子睁开了眼睛,沈碧君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谢洛阳和慕容兰泽。 "我能活下去吗?"孩子问微笑着的谢洛阳。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再人前再施展武功,你会活的很好的。毕竟,谁也不忍心伤害你。" 他还只是个孩子,就已经是这般出色,再过几年,不知道会出落成什么样子呢。 谢洛阳的手指在孩子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孩子把脸猛地转向一旁。 "别碰我!如果你还想要修罗血经最后一卷。" "这个自然。"谢洛阳收回手指,"兰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你,太明白我的心思,这会让你很痛苦的。如果你不想你的母亲受苦,就把修罗经好好默写给我,我会让你们母子两个享尽天下荣华富贵,毕竟碧君是我的女人,而你也是我的儿子。" 孩子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条蛇,但是母亲爱恋着他,为了他,母亲甚至想要毒死他的父亲! 谢洛阳满意的看着他。 多么神奇! 很多年前,慕容西城以绝顶武功羞辱他,夺走他喜爱的沈碧君,让他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马上就可以得到全部的补偿。他谢洛阳会得到慕容西城一生倚仗的修罗血经,会得到他的女人,会占有他的儿子。 一切多么完美! ××××××××××××××××××××××××××××× 谢长熙早上很早就起来练功,他的长剑挥舞的时候,他能看见不远处的花园假山上坐着那个孩子,如幽灵一般,安静的看着他,可是等他收了剑,想要过去看看,那个孩子也消失了。 一连七天,每天都这样。 他一定喜欢剑,谢长熙这么想。 这一天,谢长熙并没有练剑,他一看见孩子出现在那边的假山上,他就用轻功过去,拉住了兰泽的手腕,"走,我教你练剑去!这些天你生病了,所以没有叫你。不过我看你懒惰了很久,武功一点没有长进,这样下去会变成小废物的。" "你走开,我不会武功。"兰泽甩开谢长熙。 "骗人。那天看你还用轻功了呢,非常好,我都赶不上你,你,......" 谢长熙一拉兰泽脉门,"怎么回事?你的脉向怎么这么乱?是谁把你打伤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能不知道为什么吗?" 谢长熙并不说话。 兰泽呵呵的笑着,"谢长熙你很笨你知道吗,你比我想象的要笨一些,......哦,不,......" 此时,孩子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好象布满春光的湖面上忽然有水光闪过,一瞬即逝。 "你知道,是吗?你知道谢洛阳伤了我!" 兰泽的手从锦绣缎子的衣服中露出,手腕上有交错着的细细的伤痕。而他依然笑着,笑的那么美艳,他的声音银铃一般的好听,"知道这是什么吗?长公子,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再练武了吗?" "可以的,你可以再练武的。谢家的内功可以让完全丧失武功的人再练就上乘心法。"谢长熙拉过兰泽的手腕,手指清凉,细细的握住他,不紧致,但是孩子也无法抽回来。 "呸!谢家什么狗屁武功,不稀罕!" "住嘴!不许这么说话!你是谢家的孩子,从今天开始,我管教你!" 谢长熙拉着他向自己的水榭走。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孩子一面挣扎,一面被谢长熙拖着走。"我喜欢这么说话!" "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 谢长熙的发带没有系紧,散开了,他垂下的头发和他一样,沉沉的,寂水一般的颜色。孩子用另一手拉住了他垂下的头发,圈在手指上,一卷一卷的。 "谢长熙,你知道吗,你们谢家人都不是好东西。谢洛阳这样,你也这样,你知道吗?早晚有一天,你比他还卑鄙,......" "胡说什么?"谢长熙轻声说,他停下来,解开自己的衣服,披在孩子的身上,早上的露水重,孩子的手冰冷冰冷的,握在手中,心中都有些凉。 忽然,──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爆呵,谢长熙转身,看见谢洛阳从长廊那边疾步过来。谢长熙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谢洛阳全身发抖,额头上的青筋爆出,双眼死死的看着他们。 "你说呢?" 忽然孩子笑了,甜美怡人。孩子的双手攀上谢长熙的双肩,在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居然带着兰花的香气。 "谢洛阳,我喜欢你的儿子,你肯不肯把他给我呢?作为最后一段修罗血经的交换品?" "畜生!你竟敢勾引我的儿子?!"谢洛阳一步到跟前,他想抓起兰泽,结果却看见自己的儿子下意识保护兰泽,更是把他气的七窍生烟。 "就只许我勾引你,不能勾引你的儿子吗?哈哈,谢洛阳,你太老了,根本不对我的口味。换不换呢?"兰泽根本不怕他,他甚至面对着谢洛阳伸过去自己的脸颊,"换不换?你的儿子和修罗血经,哪个重要?换不换?!" 最后一句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谢洛阳已经扬起的手,挥到兰泽的脸颊旁猛然停住。他用力攥着拳头,骨节错动的声音,── 半刻,一刻,── 霎时,谢洛阳收回手,拂袖而去。 "咯咯,谢洛阳就是谢洛阳,至亲的骨肉也比不了修罗血经!" 孩子笑的放肆。 安静的西苑,安静的两个人。 谢长熙说,"修罗血经?你是西域慕容家的孩子?" 孩子笑着说,"别装了,你知道的。你来这里,对我好,不过也是为了修罗血经。我听说了太多故事,也见过了足够的人,他们为了修罗血经疯狂,他们不顾亲情,不顾道德,不顾人间任何可以顾忌的东西,他们可以背叛任何人,任何事情,只为了得到修罗血经。"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得不到的,谢洛阳也得不到的。它只属于我的父亲,他已经死了,那么整个圣教都要给他殉葬。包括这本修罗血经。" 慕容兰泽美的令人心惊,好像传说中黄泉彼岸开到极致的花。 谢长熙惊道,"你!" "嘘,──"兰泽用手指挡住嘴唇。 "在谢洛阳知道全部真相之前,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让他抱着一个幻想,总有一天,他会得到那部血经,而你,你装作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怎么样?" 谢长熙后退了两步,离开他,却被那个孩子用双手抓住了,谢长熙安静的说,"我不喜欢你。"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是我用修罗血经换来的,谢长熙,你是我的!" "我却不是你的。" 谢长熙变了,他不是那个笑着要拉他练剑的少年,他变得冰冷。谢长熙甩脱孩子的双手,也不管因他的力道让孩子摔倒在地。如此绝色的兰泽衣裳半卷,不知谢长熙的心肝是什么做的,竟能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毫不动心,拂袖而去。 "我就说,你不是好人,早晚有一天,你会变得比谢洛阳还卑鄙,......" 慕容兰泽从来没有像恨谢长熙那样的恨一个人。 尤其现在,在他将要腐烂的时候,他看见谢长熙这么一个干净俊爽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他是一个和谢洛阳一样的人该多好! 这样,他们可以一起腐烂掉了。 第二章 慕容兰泽完全变了,原先他安静的像一个精致的偶人,现在他像一只美艳的厉鬼。 "去呀,去呀,谢洛阳,你把眼前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抽一顿鞭子,我就把最后一章的一半给你!" 谢洛阳双眼血红,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手指已经要扣住孩子的咽喉,"我杀了你!" "你舍不得的。你舍不得的!" 哈哈! 狂肆的笑声。 "修炼修罗血经就好像一个将要渴死的人在喝盐水。你要不停的喝,不停的喝,一定要不停的喝哦,不然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要是你没有修炼血经,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现在,已经练了一半血经的你,已经完全被我控制了。谢洛阳,没有我你死定了!" "快去,抽那几个人的鞭子,他们刚才在偷偷看我,看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他们在我的茶水里面下了毒药,可是被我闻出来了。我很不高兴,很不高兴,真的呦。" 孩子还认真的皱起眉毛,好像喝到了味道不好的汤,或者仅仅是水热了一些,烫到嘴唇了。 "谢洛阳,你不会想要现在杀了我吧。那样你也会死的很惨,真的哦。" 谢洛阳满身杀意,"小狼崽子!跟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样!一样让人恨,让人厌恶!你为什么不去,──" 不去死! 可是慕容兰泽刚才说的话,谢洛阳完全相信! 孩子要是死了,自己也完蛋了。 现在他全身的真气完全不被自己控制,真气在全身乱冲撞,身体好像要炸掉一样的疼。 "给我下一章的血经!" "就在这里。"孩子扔给他一张丝绢。 谢洛阳从地上拾起来丝绢,贪婪的看着,他一挥手,外面有人进来把跪在眼前的两个仆人架走了。不顾他们的求饶哀号,只是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他们。西苑这里有冷酷的皮鞭声音,空气中有血的味道。 "洛阳,──" 沈碧君想要拉谢洛阳,她听不下去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了却心愿,终于可以嫁给自己第一个心仪的男人,谁知道竟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谢洛阳疯了,他除了血经别的什么都不在乎了,而她的儿子重伤之后也疯了。 不是这样的,兰泽原先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温顺可爱的孩子,不能让他最终变成这个样子。她已经害死他的父亲了,不能让他们最后唯一的儿子在疯狂中死去! "你不能这样!" "贱人!走开!"谢洛阳嫌恶的挥了辉手,要不是兰泽就在这里,他真想一掌劈死沈碧君这个贱女人! 当年她背弃了自己而嫁给了风光无限的慕容西城,现在又生下慕容兰泽这么一个小杂种,现在还在自己面前装可怜! 兰泽一步上前,隔开母亲和谢洛阳,"谢洛阳,你这个混蛋,你对我娘亲好一些。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谢洛阳冷笑,"这个世间也有你在乎的人?" "这和你无关。"孩子好像无聊一般挥手,"你走吧,对了,看看外面那两个人,要是死了就拖走,要是没死就拖在别处打死。别在这里鬼哭狼嚎的,我娘亲要午睡了。" 谢洛阳看都不看他,他直接拍碎了门,离开。他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真气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他需要在那里继续修炼血经。 "兰儿,......"沈璧君要抓住他的手,可是看见孩子手腕上的伤痕,又不敢抓,"兰儿,你不能这样,把那个什么血经给他。我们走,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这样好不好?" 兰泽甩开了她。 西苑很安静,死一样的沉寂。兰泽看着外面几个人,正在用水桶中的水擦洗被血污了的青石板。 "太闷了,这里太闷了。" "谢长熙在哪里?我好像有几天没有见他了,找他去!" 他跑出去了,没有再看沈璧君失望的眼。 谢府完全变了样。 原本那个深居简出的小少爷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在谢家横行跋扈。他喜欢的东西都要拿过来,他不喜欢的东西立马就砸掉,他看不顺眼的人马上就会遭一顿鞭子抽打。刚开始有人去向谢洛阳告状,可是谢洛阳并不主持公道,那人只得到一个大大的巴掌之后,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他们开始去找谢夫人,想要让她主持公道,可是谢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她苍白着脸,后来甚至连话也说不了了。谢长熙禁止任何人再用那孩子的事情去打扰她,从那时候开始,谢夫人的园子中只有念经的声音。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他们都恨死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杂种,似乎偌大的谢家只有谢长熙不为之所动。他依旧练剑,依旧读书,依旧管理谢家外阜各分堂的公务。 似乎谢家的变更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听着那些人六神无主的哭诉,谢长熙只是冷着脸说,"谢家还没有散,哭什么!我是父亲的长子,既然父亲闭关练武,那谢家的事,我做主!" 从此,也没有人敢在谢长熙面前哭诉。 ×××××××××××××××××××××××××××××× 兰泽一路跑过来,没有人敢再拦他,他跑进谢长熙的书房,看见谢长熙靠在长椅上,手中拿了古卷书,正在安静读书。 "来嘛,和我来玩吧,别看书了。" 兰泽想要去抓书,谢长熙反手,没有让他抓住,在他的眼中好像没有兰泽这个孩子,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兰泽气极,"你是我的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现在我让你陪我玩。" "我不是你的人。"谢长熙平静的说,他的手指又翻开了一页书,上面记载的是一种内功心法。 "别看这种烂武功了,我把修罗血经教给你,你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高手。从此武林天下顺你者昌,逆者亡,好不好?" "不好。"啪,淡淡的声音,书页又翻过了一页。 "可是你是我的,你父亲已经用你换了修罗经,你就是我的人了。"兰泽手脚并用爬上长椅,他扯过谢长熙的袖子,终于让他看着自己。 被那样的眼睛,几乎是有些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谢长熙还能冷冷的说,"我不是你的,我也不会陪你玩。你要是不高兴,那谁和你做的交易,你找谁去!" 谢长熙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甩掉孩子拦着自己的手,而是轻轻抽了回来,不再看兰泽。 "我不找他,我恨他。我也恨你,真的恨你。你为什么不陪我玩?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给你别人都想不到的好处。你不想得到绝顶武功吗?我给你的是真正的修罗血经,我保证!还有,你不想知道圣教还有什么财宝吗?那可是你们中原武林名门正派最想要的东西呢?" 谢长熙还是不理睬他。兰泽不管他的冷淡,他凑到谢长熙的身边,靠在他身边躺在长椅上,谢长熙也没有推开他,由着他躺。 "你那么喜欢我,难道你不想得到我吗?" "我不喜欢你。"谢长熙还是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兰泽有些难过,他拉过谢长熙的手臂,双手抓住他的手,枕在自己身边,他蜷缩在谢长熙身边就像之前蜷缩在亲人身边一样。 这个平时嚣张残酷的孩子,躺在自己身边,好像幼猫一样,软软的身子窝在那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谢长熙继续看自己的书,兰泽在他身边,渐渐睡着了。午后的书房静谧,还有清淡的兰花香气。谢长熙用那个姿势看了一下午的书,手臂酸麻,却再也没有抽过来手,也再也没有翻过书页,让兰泽就窝在他的手臂中。 从那天之后,谢长熙走到哪里,兰泽就跟到哪里。 因为他发现自己恣意妄为不会让自己感到快乐,而会越来越沮丧。他虽然恨谢长熙,可是他喜欢待在谢长熙身边。谢长熙有一种独特的冰冷气质,在他身边他就会平静下来,拉着谢长熙的手,枕着他的胳膊,他就会睡的很香甜。 可是别人更加看着他不顺眼了。 ××××××××××××××××××××××××××××× "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跑到谢家来胡闹,那我们朝歌谢家当成什么了?姐姐,您要是再这么容忍下去,那个小瘟神还不反了天?" 这一天,趁着谢长熙出门,不在谢府,二夫人则莲跑到谢夫人的园子中,名为探病,实则发牢骚。 二夫人一直说,而谢夫人只是拿着手中的念珠不停的转动。 "姐姐,您也不管管。难道由着那个小瘟神把我们都气死,让他那个外来的狐狸精娘入主谢家,成谢家的大夫人吗?姐姐,您忍的住这口气,我们可忍不下。" "阿弥陀佛。现在谢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管?老爷还在闭关,练功又到了紧要关头,总不能在这个关口上用这些小事打扰他。"大夫人推的干净。 "呦,姐姐,现在谁不知道,堂堂谢家是长公子长熙当家!"则莲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姐姐,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 "呦,看您这话说的。这事可是长熙压着的,他不让说的。别看他才十六岁,煞气可大的很,我看见他就害怕,不想触这个霉头。" 谢夫人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你说吧。" "那个小妖精可是整天缠着长熙,听说连吃饭睡觉都在一处,──" 吧啦,...... 谢夫人手中的念珠散了,滚落一地。她的双手抓着自己的手心,长指甲都抓住血痕了。 "姐姐,这老爷偏偏就喜欢那个贱女人,我们管不了,可这长熙可是您的亲儿子,您可要管住了,别让他会那个小妖精毁了。" "够了!别说了!"谢夫人听不下去了,她把二夫人撵了出去。 她气的浑身发抖,心想自己一辈子吃斋念佛,现在究竟是遭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上了这个灾祸,不但搞到她谢家鸡犬不宁,丈夫也失了心窍,他还是赔上儿子! 不,绝不能让长熙毁了。 "老林,老林。"她把自己的心腹叫过来,"去,去把官媒请过来,我要给少爷娶亲!" ××××××××××××××××××××××××××××××× "我不要这个,这条鱼看上去又老又丑,肯定难吃,我要吃你面前的海参。"兰泽拿着筷子就把谢长熙碗中的海参夹走了。 谢府的餐桌规矩很大,一张大圆桌,三十六道菜,原本各房的主人都过来吃,后来被兰泽砸过几次,他们都自己回去小厨房吃了,现在偌大的餐桌上只有谢长熙和兰泽两个人。 兰泽拿着筷子挑挑拣拣的,他还专门从谢长熙的碗中抢东西,但是每次谢长熙都不拦他,有的时候甚至还主动给他夹菜,所以兰泽抢了几次之后,也感到无趣。 "你怎么这个时候也闷的像个葫芦,我不吃了。"兰泽跳下椅子,可是他看见谢长熙依然西平把稳的吃着自己的东西,他谢长熙真的一直当他不存在。 "谢长熙!" 兰泽跑过去,他拉扯谢长熙的袖子,一扯,就把谢长熙的手扯过来,把他手中的碗打碎了。 "你为什么从来不理我!" 谢长熙不说话,他看了旁边侍候着的谢普一眼,谢普连忙叫人收拾打碎的东西。心说,以长公子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就被那个孩子一下子就扯动了呢? "重新拿两双筷子,两个碗。"谢长熙忽然说。 "是。"早就有下人听到吩咐,摆好了。 谢长熙转头看着拉扯自己的孩子,"今天好好吃完这顿饭,下午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孩子的眼睛亮的好像星星。不过忽然他感觉自己好像高兴的太快了,又撅起了嘴巴。 "我要你喂我!" 众人听着都倒吸口气,可是又都不敢说话。 谢长熙不说什么,他伸出手,一下就把兰泽抱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孩子的身体那么软,兰花的香气,充盈着口鼻。他的发丝轻抚过孩子的面颊,那么细致的皮肤,脸颊上有些苍白。前些天他生病了,可是这些天他又没有好好吃饭,已经瘦到可怜的地步。 抱着孩子软软的身体,真的好像在怀中抱了一只猫。喂他吃饭也和喂猫咪一样,挑食,娇纵,很难找到他喜欢吃的东西。只是那碗珍珠汤他很喜欢,喝的时候他又探出细小的舌尖,好像怕烫。 孩子放下汤碗,看见谢长熙在看他。 那么近,近在咫尺,甚至可以闻见谢长熙干爽的味道。兰泽回身搂住谢长熙的脖子,凑了过去,吻住他的双唇。 是茶叶的清香。 舌尖挑开他的牙齿,探入,──,挑逗出他的,然后和他火热的交缠着。 好热,身体发软,他只是感觉原本搂住自己的手臂硬的好似铁一般,抱着他,搂着他,禁锢着他,让他不会滑落下去。 好久,──,久到周围的人已经惊成木雕泥塑,久到不远处的谢夫人扯碎了她的佛珠,久到他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久到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吻,── 兰泽搂着谢长熙,看着他那么俊美的容颜,嘻嘻的笑着,"你喜欢我,我知道的。" 谢长熙的手轻抚孩子的头发,他的面颊,嘴唇,可是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无情,"不,我不喜欢你。" 可是他的眼神却和他说的话完全不一样,那么柔,柔的让人哀伤。 "好了,我们走吧,你还没有逛过朝歌城吧。" 说完,谢长熙根本就不管周围的目光,他抱着兰泽离开了。 身后,一片狼藉。 ××××××××××××××××××××××××××××××× "反了,真是反了。"谢夫人喃喃的说着,她脸色铁青,把手中能抓碎的东西都抓碎了。 这个小贱人,这个小杂种!他要毁了她唯一的儿子!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老林,老林!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 旁边过来一个人,却不是老林,而是谢长熙的贴身随从,谢普。 "夫人。"他似乎知道谢夫人要说什么,他并没有等到她说出来,谢普连忙压低了声音在谢夫人耳边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话,谢夫人听的将信将疑。 "此话当真?"谢夫人问,"长熙果然要娶昆山杜家的小姐?那杜家可是金堂玉马侯门千金,三百年豪族,杜家小姐即使不嫁进王宫,嫁的都是亲王权贵,如何肯嫁入武林?" "自然是长公子人品好,有本事,人又俊秀,杜家小姐自然愿意。"谢普说的谢夫人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如果谢长熙果然能娶到杜家的小姐,和那样的权门结亲,谢长熙以后在武林就根本没有对手了。因为再强大的武林门派,世家,豪侠,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也会匍匐叩头的。 而他的儿子正在掌握着武林中人难以企及的权势。 她的儿子果然就是她的儿子。 "可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她一想到慕容兰泽那个小杂种就好像心头刺,眼中针,一想到他在众人面前勾引长熙,她就恨不得把那个小杂种咬碎了骨头! 谢普低着头说,"夫人,长公子做事有分寸,可是再有分寸也是少年人,有些事情,只是玩闹而已,不做准的。" 谢夫人的脸色终于完全缓和下来了,她吩咐,把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并且让人不准议论今天的事,她平心静气的念了一声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谢家当家夫人。只是,当她的眼光扫过那边西花园,眼中的恶毒好像利剑一样,让看见的人胆战心惊。 ××××××××××××××××××××××××××××××× "这里就是朝歌城,江左重镇。那里是明河,每年端午都要在这里赛龙舟,武林各家的弟子都会一争高下的,那边,那边是镇海镖局,是龙老爷子开的,还有那边,书寓,茶楼,歌台舞榭,当然最有名就是临河的吊脚楼,那是观止楼,......" 这里是像画卷一样明媚繁华朝歌,和雪域上的大光明顶大相径庭。 谢长熙总是淡淡的说着话,他说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音调,好像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我不要听了,一点都不好玩。"兰泽扭动着要动谢长熙怀中出去,只是他根本动不了,谢长熙好像很轻松的拥着他,却让他动弹不了,让他看不到谢长熙的脸。 "谢长熙,你一直这么无趣吗?可是我开始有些喜欢你。哇,你做什么?" 谢长熙在兰泽的脖子上咬了一下,纤细的伤口。 "别这么轻易对别人说你喜欢谁,也别再让别人看到你!兰泽,这个朝歌不像你看到的这么明媚美丽,它暗藏杀机,......" 忽然一柄长剑就这么直挺挺的刺入两人中间!兰泽美丽的眼睛映着剑锋,他的眉甚至都没有皱一下。谢长熙忽然抱起他,飞快转身,手中长剑舞动如鹤,如雪,如飞鸿,如闪电! 周围一片血雨腥风! 终于,只剩下一个刺客,他跳出生死圈,站在那边的房顶上,抱拳对谢长熙说,"谢长公子,咱们不想与你为敌。我们此次前来,只是想要你手中的那个孩子。长公子,您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他是邪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你是名门正派,不要为了一个孽子自毁前程!" 谢长熙没有看他,他只是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染上的鲜血,是方才打斗的时候飞溅上别人的血。 "真脏。" 谢长熙用自己的袖子轻柔的给兰泽擦拭着。 那刺客见谢长熙没有理睬自己,而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知道这里是谢家的地盘,他跑不出去谢家的势力范围,他也跑不赢谢长熙的利剑。 "谢长熙,我原本看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所以一直敬重你。可我手下留情并不是打不过你。今天你公然为了一个邪教孽子和我们作对,他日你会后悔的!" 谢长熙终于抬头看他。 十五岁的谢家长公子也只是一个清秀少年,虽然他手中的剑是那样的狠辣。 "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怀中的孩子是我谢家的人,他不是什么邪教余孽,也请武林的其他朋友都知晓,今后不要以这么荒谬的理由公然挑衅谢家。" "谢长熙!我原本敬重你是谢老前辈的儿子,才对你手下留情,没有想到你这么狂妄!这么不识抬举!你不过就是得了慕容西城的修罗血经,倚仗邪教妖法而公然和武林正派作对,你就不怕招惹来灭门惨祸?" "修罗血经?"谢长熙嘴唇边上浮动起奇异的笑。"你们是为这个而来的?号称名门正派的武当派,也想要邪教的武功秘籍,也想要修罗血经来扩充门面,以图他日成就江湖霸业吗?"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 那个刺客一听,忽然舞动起手中的长剑,向谢长熙直刺过来!他想要杀人灭口!这次掌门的命令不能这么暴露于人前! "哈哈,隐瞒不过就想要杀人灭口了吗?" 谢长熙手中长剑灌入真气,剑尖上颤巍巍的,好像有了灵性一般,他忽然撒手,长剑陡然飞了出去,直刺入要袭击他们的刺客眉心,然后似乎有一只巨大无形的手握住长剑剑柄,继续向前!直到那把长剑贯穿了刺客的脑袋,直到把他死死的钉在后面的城墙上! 血,滴答滴答的落下了城墙。众人惊恐万分,瞬间千人空巷。 杀人啦,杀人啦,...... 而谢长熙,那派气定神闲,放佛他不是经历了一场血腥厮杀,而只是一个携美游湖的文秀公子。他用袖子把怀中孩子的脸擦的干干净净的。 "慕容兰泽,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此你不姓慕容,只是兰泽,只有我能这样叫你。我不管你的来历,不管你的父亲是谁,你究竟有怎样的绝学,在我眼中,你就是你。" "现在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不久之后,朝歌城就会卷入一场一场的武林纷争,也你也不在乎吗?" "哈哈。武林本来就是一场一场纷争,一场场的弱肉强食,我在乎什么?谁有要我在乎什么?" "长熙,你真的不想要修罗血经吗?"孩子的声音是那么甜美,就好像已经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果子。 谢长熙知道他在诱惑他什么? 只要他一念之贪,软弱一点,他也许会马上会得到足以让他称雄武林的修罗血经,同时也会让他陷入无底的陷阱。 他会永远被怀中的孩子控制。 谢长熙的手指轻轻划过孩子的嘴唇,点在上面,"不想。谢家既然能屹立无武林,开创下这么大的家业,武功自然有独到之处。父亲再不济,我也是他的儿子,是谢家的人,我不会让我的武功染上别家功夫的印迹。既然我说了你是我的人,我自然就能护你安全,用我法子。" "兰泽,你是我的人。" 孩子听着,绽开了美丽的笑。 他双手缠住谢长熙的脖子,被他紧紧的抱着,如抱瑰宝。 他亲吻谢长熙的嘴唇,全然不顾这里是哪里,是不是还有人害怕这样的惊世骇俗的行径,是不是还有人行刺他们,是不是有人窥伺着他们,......周围是否是尸山血海。 那些都不算什么!此刻,似乎星辰坠落,也与他们无关。 "谢长熙,你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了!"孩子骄傲的笑着,他的脸颊亲昵的贴在谢长熙的脸颊上,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天下最亲近的人。 "不,我不喜欢你。" 我对你,──,是比喜欢更深沉,更危险的,── 第三章 谢长熙变的非常忙。兰泽整天整天看不到他,吃饭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兰泽非常生气,他会骂人,也会打人,会把餐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面上去。可是只要谢长熙到他身边,只那么轻轻看他一眼,他就能感觉到那种沉默的责备,他会变的不知所措。而谢长熙也会一个下午不理睬他,任由他拉扯自己的袖子也不和他说话。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兰泽躺在谢长熙的怀中喃喃的抱怨着,可是他忽然想起来,谢长熙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他一直说‘我不喜欢你!',兰泽会惊出一身冷汗,他会害怕。 他意识到自己开始喜欢上谢长熙,非常非常喜欢他,喜欢在他的怀中入睡,过于的在意他,会让自己变得这么软弱。 "谢长熙,你喜欢不喜欢我?" 兰泽拉着谢长熙的袖子,要他回答,而谢长熙则把他抱起来,很轻柔,很用心的吻着他,吻着兰泽感觉到自己是被喜欢的,吻到他迷恋上谢长熙的吻,吻到他根本就忘记了,谢长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第一次争吵是因为兰泽想要出去逛逛,可是谢长熙不让他去。 一向冷漠可是治家有方的谢长熙居然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把为兰泽套好车的车夫鞭打了一顿。所有谢家的人都跪在中庭看着,谁都不敢说话,那之后,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听兰泽的话,让他出谢府的大门。兰泽这才忽然想起来,自从那次谢长熙带他去游朝歌之后,他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出谢府大门一步了。 被他拖着走,兰泽对谢长熙拳打脚踢的挣扎,可是谢长熙却轻松的就能把他制伏。 "谢长熙,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控制我!"兰泽大哭。 "我说不去出去就不许出去!做我的人,就要守我的规矩!"谢长熙还是那么冷淡。 "我不是你的!你放开我!" 兰泽叫嚷着。原本以为谢长熙不会放手,可是兰泽没有想到谢长熙果然放开了他。谢长熙再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吩咐下人把他带回房去,自己到书房去了。 兰泽气的咬牙切齿,他本来打算就算晚上谢长熙来了,他也不要理睬他!可是,他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看到谢长熙。那以后的十天,他甚至连白天也看不到谢长熙,他害怕极了,他害怕自己就这么失去他了。 兰泽跑到谢长熙的书房,去见他。谢长熙并不说话,只是让周围的人都离开他们,他抱起兰泽,吻着他的头发,任孩子把眼泪和鼻涕都抹在自己名贵的丝绸衣服上。 "谢长熙,你不是好人,我恨你!"兰泽伤心的一直哭,"我再讨厌你也只是打你两下,你真狠心,整整十天都不理睬我!呜呜,──,我也不要你了,──" 谢长熙扣住兰泽的下巴,强势的吻着他,那么热情似火,似乎要他吞下去。 "你是我的人,永远都是,──" 是谁在喃喃自语? 第一次被占有是在一个晚上,兰泽哭的很惨,他非常非常疼,可是谢长熙就那么紧紧的抱着他,自己破开的身体包裹着谢长熙,而耳边是他的温柔的话,他的吻。 ......兰泽,兰泽,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带走,......我会保护你,......我,......你,...... 兰泽哭泣着,开始他听见了身上那个人的话,一股奇异的暖意,满满的柔情。他知道自己被人喜欢着。 他原本以为,就可以这样和他过完一生,他是谢长熙的,而谢长熙是他的。 只是,他不能再说起修罗血经,仿佛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禁忌。他也不能说他是慕容西城的儿子,他是修罗教的遗孤,他要离开谢府,他要出去。 这些统统不能说,因为谢长熙会非常非常生气,虽然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仅仅是冷淡都会让兰泽非常害怕。 他喜欢谢长熙,可是他不完全了解他。 他不知道谢长熙现在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他正在忙什么。 他只是知道,谢家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乎是好事,可是人人都瞒着他。 ××××××××××××××××××××××××××××××× 那天是冬至,雪下的很大。谢府里面的人都穿上了好衣服,说是有贵客到。正午的时候,大门外放了礼炮,谢家正门大开,一对锦衣人风光的被迎接了进来。没有人让兰泽过去,他就站在那边的假山上向外看,身边的小厮一直在求他赶快回去,不然让长公子发现了,他会被谢大管家拔了皮的。 "那是谁?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穿着红色的衣服?他们为什么抬着红色的礼盒?" "那是昆山杜家的人,他们是护送杜小姐过来的。兰泽公子,您不知道吗?长公子要娶亲了,娶的就是杜家的小姐。那杜兰芝小姐人不但美貌,而且她的哥哥可是当朝礼部尚书,堂堂的钦天监正,思英阁大学士,当年的状元杜元之,杜大人呢。" "杜大人是江南王的人马,有权势有兵马,以后,我们谢家就可以在武林横着走,谁也不敢再招惹我们了!" 蓦然,天崩地裂。 谢长熙,仅仅为了无边的权势,就想要娶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子做妻子! 宛如大光明顶最后一夜,父亲说永不会离弃他,却在沉入深渊最后一刻,用内力把他送回了人间,独自面对无底的漩涡,险恶的人心。 谢长熙,如今,你也要离弃我了吗? ×××××××××××××××××××××××××××××× 杜家的婚使中毒!虽然经过紧急救治而有惊无险,却足已让他们愤怒而提出重新考虑与谢家的婚约。 谢长熙安抚杜家的婚使,态度却是绵里带针,"长熙对杜小姐仰慕已久,而且杜谢两家的婚约江湖尽知,这个时候悔婚,恐怕有损杜小姐的名节。"转而他合上手中的折扇,脸色也变的更和煦,"况且,沅王小世子姬雀真不但治愈了毒伤,还被封为靖泽王,这件事不但让江南王他老人家头疼,恐怕杜元之杜大人最近也不能安睡吧。" 杜家的使者原先还能正经安坐,听到这里的确已经坐不住了。 这个该死的谢长熙说的是实话! 他们的十七少杜元之是江南王的人,此时在大郑王朝诸王的夺嫡之争中已经泥足深陷。杜元之是江南王世子姬敏中的谋臣,几次策划了刺杀对手沅王小世子姬雀真,却总是失败。现在姬雀真不但逃过死劫,更是深得岐山神宫的和苏大祭司欢心,再这样下去,等姬雀真得到太子位之时,恐怕就是江南王,也是杜家倾巢覆灭之时了。 背水一战迫在眉睫! 要不是看重谢家的武功和在武林中声望,还有他们在朝廷中毫无人脉,可以尽收为己用,他们杜家何苦把身骄肉贵的兰芝小姐下嫁一个武夫! 谢长熙的折扇轻轻拍打在婚使的肩头,"还请杜先生好好歇息,养好了身子,下月初三好喝长熙的喜酒。" 婚使无可奈何! ××××××××××××××××××××××××××××× 谢长熙到兰泽住的地方,他把兰泽身边的人全都拉出来,他知道是这些人泄露了消息,也知道是他们看护不周到,而让兰泽钻了空子,居然对杜家的婚使下毒!谢长熙不但废了他们的武功,手脚,还把他们赶出谢家,永不召回。 他不顾兰泽的挣扎,把他拉到谢家最深处的庭院内,狠狠把他摔到床上,然后让人在门窗上都封上的木条,要把他关到自己成亲之后。 看着外面的人战战兢兢的装装订订,兰泽一言不发。如雪的脸上只有一双如深潭一般的眼睛。 他喃喃自语,却谁也听不到。 他只能看到谢长熙笔直的背影,背对着他。 ──,其实,你原本不用这么麻烦,──,那个女人能给你的权势,我一样能给你,──,只是你不要,──,只是你不要!── 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那么伤心吗?孩子?" 寂静的黑夜中,有个白衣道士,白布蒙住了他的面颊,只露出一双细如薄线的眼睛。 "我可以让他重新属于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有那么重要吗?"兰泽问他。 "什么?" "修罗血经有那么重要吗?江湖有那么重要吗?" "哈哈!这些你不会懂得,一个懂得爱情的人,是不懂这些的。怎么样,孩子,你想做这笔交易吗?" 兰泽看着他,鬼影一般,缓缓点了点头。 即使无法得到他,我也不会把他让给别人! ××××××××××××××××××××××××××××× 谢长熙迎娶昆山杜家的小姐,这样的喜事轰动了整个朝歌城。那夜还飘着细小的雪,而谢家的庭院中的红灯,烟花却照亮了整个夜空。 戏子婉转的声音,宾客们温热的酒气,还有谢长熙端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饮酒,这一切不知为何却让谢夫人感到心头一阵不安。 是,一切都得偿所愿之后,迟来的后怕吗? 可是,又有什么是值得去害怕的呢? 浓妆的谢夫人抿了一下嘴唇,把口中的甜酒咽下,她看了看印在酒杯上的胭脂印,手指还没有离开桌面,就感觉到桌子微微震动了一下,...... 也是武人出身的谢夫人顿时感觉到周围有剑气翻涌,忽然她感觉到一阵气浪扑面而来,她连忙捂住胸口,她还没有开口问怎么回事,周围已是喊叫声,杯盘乱碎的声音,乱七八糟。而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斗时兵器碰撞的声音,谢家的家丁节节败退,他们一直招架着,只是不能招架那个攻击他们的人,谢夫人好容易理平了呼吸,一抬头却看见慕容兰泽那个小杂种坐在花厅正堂的屋檐上,双手支撑着瓦片,翘着脚看着下面乱成一团,而原本应该在闭关的谢洛阳,她的夫君却疯乱着头发,双手张开,用带着邪气的谢家慈悲掌杀谢家的人!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迷香,那是迷香! ──"疯了,疯了,老爷疯了,──,大家快逃呀!"── 谢洛阳头发花白,他的甚至已经完全被迷香控制了,他已经认不出家人,认不出这里是哪里,他双眼猩红,遇人杀人,遇鬼杀鬼! 忽然,酒席正中飞起一道红色的身影,手中寒光点点,直取谢洛阳的咽喉,而谢洛阳看见此人,原本死尸一般的眼睛有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熙儿,──" 谢长熙听见父亲这么轻的一声召唤,手下一抖,剑尖沿着谢洛阳的咽喉滑过,没有伤他一分一毫。 ──"谢洛阳,别伤了他!"── ──"熙儿,杀了那个疯子,他不是你的父亲!"──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谢长熙惊讶的向房檐上看,而谢洛阳则看向谢长熙背后,那个长案后,坐着的浓妆贵妇,那么重的妆容,谢洛阳还是能看到谢夫人因为嫉恨而扭曲的嘴脸! "谢洛阳,杀了她!我讨厌她看我时候的嘴脸!" 那个小恶魔又说话了,谢洛阳顿时感觉头疼无比,被人用锯在来回据一样,可是他却无法不按照他的话去做! "谢洛阳,只差一点点,杀了她,你就可以得到全部的修罗血经!" ──修罗血经!── 随之而来的,则是奇异的香气。那种香味,让人们产生幻觉,在他们心中,修罗血经被无限的夸大了!那是一个幻境,多少武林名宿,一代宗师,付出一生心血倾覆修罗圣教为的不过就是修罗血经! 有了它,拥有这样绝对的力量,人世间的一切就真的袖手可得。 而这一切,如今近在眼前! 人群乱了,他们都看着那个坐在屋檐上的孩子,他的背后是璀璨的烟花,而他本人亦是夺目的美艳。 "你们,想不想得到修罗血经?" 孩子的声音飘忽似浮云。 无人应答。 可是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野兽,都快要控制不住,呼啸而出! ──想!── ──想!── "那就把你面前的人杀死吧,能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我就会给你全部的修罗血经。" 孩子的声音那么纤细,好像幼鸟的呢喃,他的手中是一带绸卷,手一抖,打开,那里用红血写满了字。 那就是修罗血经! 那就是武林至宝! 那就是富贵,是权势,是荣华,是...... 是可以梦想到的一切! 霎间,有一个人用钢刀砍向他身边的人,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他的同门师兄,是不是他的亲人,是不是他的朋友,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下去,活到最后,做唯一活着的那个人,拿到修罗经,称霸武林! "住手!都住手!" 谢长熙看着身边的人顿时都疯了,他们砍着别人,又被另外一个人砍死,他引发内力,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可是在今天,在这样的修罗场中丝毫不起作用。 他抬头看着慕容兰泽,那个美艳的孩子此时并没有得意的笑,而是面无表情,仿佛在看着已经逝去的彼时年华。 ──,那时,修罗圣教覆灭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样,人们都是一样的。 而如此疯狂的人群中,只有那个红衣少年,用清冷的眼睛看着自己。 谢长熙。 他总是很特殊,特殊到让自己一眼就能看到他,再也忘不了他。 他却轻易的抛弃了自己,要和别人成亲。 忽然,── "谢长熙,你后面!" 兰泽身后有一个人看见这边还有人站着,还有人活着,他举起刀就砍谢长熙,他惊叫起来,而谢长熙却是一动不动,顿时,鲜血飞溅起来,谢长熙一指戳穿了那人的咽喉。 "熙儿!" 一声凄厉的惨叫,谢长熙蓦然回头,谢洛阳的手已经洞穿了谢夫人的心! "母亲!" 谢长熙大恸,他飞身起来,用长剑刺向那个男人。 他已经不是他的父亲! 他只是兰泽的傀儡! ──啊!── 谢洛阳也杀红了眼睛,他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红衣少年是谁,是不是他的亲人,他唯一的儿子! 他只知道杀人,杀了所有的人,最后的一切都是他的! "谢洛阳别伤他,伤了他,你什么也得不到!" 兰泽忽然从屋檐上飞身下来,他武功虽然被废,可还是有一些轻功,他躲过了身边的刀,他一直到谢长熙的面前。 终于,周围的杀声逐渐暗了下去,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他们还是继续着,...... "......熙儿,......杀了他,杀了他们,......最后的修罗经,是,......你的,......" 谢夫人头一歪,咽气了。 谢洛阳的脸色没有一丝的活人气息,他甚至带着满足的笑容。他把死去的谢夫人丢在一旁,仿佛那就是一团废物,一团尘埃。 他看着谢长熙,此时他已经认不出谢长熙了。 "杀!修罗,──"他动了嘴唇,只说出这几个字。 兰泽歪着头,看着他,"别杀他,你要是杀了他,你什么也得不到。废了他的武功,这样他就是我的了,而修罗经就是你的!" ──啊!── 谢洛阳一声暴呵,他突然出手,直打向谢长熙的经脉大穴,而谢长熙手中的剑飞出也很凌厉,几下缠斗,却忽然听见谢府外人马嘶叫,似乎是武林其他门派的兵马到了,谢长熙心叫不好,他刚一走神,后颈的穴道就被谢洛阳按住,他只来得及感觉到粉身碎骨的疼痛,真气一泻千里,武功已是荡然无存。谢长熙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长剑脱手。 他万念俱灰,他知道死亡就在眼前,他的父亲已经举起了屠刀,而他无力动手,他也不想再挣扎。 既然,那个孩子,那个他倾心爱着的孩子是这样坚决的断绝自己的生路,那么,就如他所愿吧。 谢长熙看着自己面前的兰泽,杀戮中的孩子,苍白却惊人的艳丽,就如同当初第一次在谢家的花园中看到他一样,好像来自十八层地狱的艳鬼,杀戮重重,却完全没有暴戾之气,只剩下哀伤。 那个孩子,残酷任性,却出奇的脆弱,他还记得自己他窝在自己怀中时候的样子,那么软,那么小的身体,幼猫一样,谢长熙知道,自己从那个时候起就陷落了,他爱那个孩子! 可是,他同样恨他! 他恨他不相信他,他这样费心的增进自己的力量就是要保护他们之间的爱情,可是孩子却是如此轻易的把一切都毁灭了。 他们,本可以相守一生的! 他们对望着,不肯错看彼此的眼神,似乎他们就站忘川之河上面,滚滚红尘都在他们面前化为乌有。 天地之前,只有他们。 他是他的! 谢长熙死死的看着那个孩子,他要把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脸,他的一切都记在脑中,带到幽冥!兰泽是他的,即使死去,天道轮回,劫难尽褪,他也不会忘记他! "谢长熙,你是我的!" "不,我不是,可你是我的!" 谢长熙痛极,他扯动嘴角,却是一个绝丽的笑容。 "兰泽,你要记得,我死在你的手中,从此我的灵魂会永世纠缠你,永无尽头!因为我喜欢你。" ──嘻嘻,嘻,── 孩子忽然笑了。 他终于得到这样的一句话,只是,已经太晚了。 慕容兰泽笑了,他的眼睛比夜空的星星都亮,都要美,可是谢长熙忽然感觉到什么,似乎是什么悲哀的事情要发生,比他死更加哀伤的事,他直觉的叫了一声,"不!" 兰泽笑着,他张开了双手,淡淡的说了一句,"抱抱我吧"而谢长熙下意识的反手一揽,兰泽那如幼猫一般的身体就摔在自己怀中,冰冷冰冷的,他的嘴角开始淌着血,而他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尖刀! 其实,他根本不想活下去。 孩子挣扎着,把手中的丝卷塞到长熙的衣服里面。 "......这,......这是修罗经,......练吧,你可以在三天之内恢复武功,......不然,......谢家就是真正的倾巢覆灭了,......" "那些人,外面来的,......他们都不是人,他们会杀了你的,......从此谢家将不复存在,......" 那个白衣道士是武当的人,兰泽骗了他。兰泽给了他一份缺失结尾的经书,换来了他的迷药。他早晚会知道的。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修罗血经,不会善罢甘休。今后,恐怕武林中所有人都知道修罗圣教的遗孤,慕容西城的儿子就躲在他谢家。原本谢家强盛的时候无人敢来,可是如今,谢家死的死,疯的疯,那些人正好以除魔卫道的名义来谢家抢夺修罗血经。 而如今他谢长熙武功被废,已无自保能力,如果不修炼修罗血经,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等待屠杀的羔羊。 "这个是假的,是骗人的,而真的经书就藏在,后面的假山旁边的湖水中,......我特意藏的。" "......我赢了,长熙,......从此你的武功里永远有我的痕迹,......从此,你永远忘不掉我,......长熙,......" 孩子的手指那么冷,摩挲着谢长熙的脸颊。 "谢长熙,你是我,永远是我的!" 蓦然,兰泽的手指垂了下去,不动。 他死了。 这个他唯一动心爱上的孩子,就死在他的怀里。 周围的混乱已经逐渐消失,越来越静寂,死亡一般的沉静。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谢长熙抱着兰泽,看着那漫天的烟花,绚烂之极,忽然有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夜空当中。天空中的细雪一直下,似乎原本一切杀戮都没有发生过。 轻轻的脚步声,谢长熙猛地抬头,他看见一个绝美女子的身影从那边走过来,她的手中是一把长剑,上面染着血,而她的脚下是谢洛阳的尸体。 "谢长公子。"女子无悲无喜。"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要带他回家了。" 沈碧君! 谢长熙木然的看着女子,女子把兰泽的尸体从谢长熙怀中抱出,她那么小心翼翼,仿佛不想惊动正在熟睡的孩子。 "零,孩子,我带你回家,......我们去科摩湖,你的父亲正在等到我们,......我们,就要一家团聚了,从此再不分开。" 女子抱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谢长熙手中是空的,只除了那一卷修罗血经。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却已经留下了痕迹。 爱,或者是恨。 一切都那么真切,血淋漓。 他死去了,却在自己的灵魂上永远打上了印记,只怕,从今而后,只要练武,就不会忘记他。 兰泽,那个早逝的孩子,是谢长熙心头最绝艳的一道伤。 第四章 七年后,朝歌! 这里烟雨朦胧,一旦放晴,柳暗花明,拉开了一卷精致美丽工笔山水。湖水边上是一个吊脚楼,上面有几个人,摆了一桌点心,茶水,他们看着外面的春光。 "云娘子,你说,七年可以改变什么?" 说话的人是一个绝美的少年,淡绿色的眼珠,金枫色的长发,这一切都显示着他拥有异族血统,而他说的话是纯正的中原文。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夺目的蓝孔雀尾羽扇,一摇一晃的。 "可以让我变得有钱,非常非常有钱!" 回答他的人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声音不娇媚,甚至还有些半死不活的。 坊间都唤她为云娘子,她就是观止楼的大老板。说起来观止楼,那在朝歌,甚至是整个江南的人无人不知。这是最顶尖的书寓,这里有最美的伶人倌人,最悦耳的琴声,最风流的诗篇。多少王孙公子,过江才子,捧着心,捧着金子,捧着诗书画卷跑到这里来做火山孝子,赶都赶不走。 窗子边上坐了一个少年,双足悬空向湖水那边,青衣薄衫,清艳的面容,双手慢慢剥着白果,把果皮撒了一地。他漫不在意的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七年可以让你变得很老,非常非常非常老。十七年前云娘子美艳名镇京师,十年前云娘子风韵犹存,七年前花帜艳张,可是如今却只能跑到这里来做老鸨,脂残粉褪,这就是七年能改变的事情。" "呸!嘴贱的小东西,尽拿老娘寻开心!告诉你,老娘是天仙化身,别说七年,就是七十年都容颜不老!" 云娘子好像被踩到脖子的鸡鸭,马上跳起来骂人。而那个少年只是轻轻一笑,头也不回的说,"呦,还七十年不老,那成狐仙了。云娘子,外人已经狐狸精狐狸精的叫你了,你就别再自己给自己抹黑了。再说,一生气就耷拉脸,脸比驴的都长,这可是要长出几道皱纹的呦。" "娘西皮的,你这个小东西!" 见云娘子还要骂人,绝美少年马上捧过一碗龙井,讨好的说,"消消火,云娘子,云大美人!沈零他就是爱胡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来来,和我们,哦还是白衫这些外面来的可怜人讲讲朝歌地头的事,以后我们在场面上混,也好算有个见识,别无意中得罪什么大人物而无法翻身呀。" 被绝美少年点名的那个人,是观之楼的琴师白衫。此时正一脸沉静,拿着茶杯慢慢饮茶,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云娘知道沈零这个小子只要一开口,总能把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正想要不要扑过去把沈零咬两口,身边的绝美少年连忙用孔雀扇挡了一下云娘子,"呦,云娘子怎么还这么计较啊。" "呸,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云娘子喝茶润了润嗓子,一开口,好像茶馆中的说书人,"要说朝歌城呀,最让人佩服的当算是如今谢家的当家谢长熙,谢长公子。别看他才二十三四岁,可他已经是江南武林势力的领袖人物了。" "切......"绝美少年一努嘴,"谢长熙,不是当年那个江左名剑谢洛阳的儿子嘛,他老子那么牛,他也就是沾了老子的光,算什么人物?" "绿珠,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云娘子唤绝美少年的名字,"别看现在谢家权势熏天,当年,这谢家的长公子可是经过了尸山血海,火里水里挣出来,这才能逃出生天,挣下这么大一个家业。" "八年前,谢洛阳因为贪图修罗圣教的武功秘籍,私藏修罗圣教的遗孤,结果导致武林正道合围,差点就灭门亡族,他自己,他的夫人,他的很多家丁徒子徒孙都死在那场混乱中了。幸而谢长熙武功盖世,最后倚仗着谢家不传神功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都打败了。长公子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打出了威风,这么一步一步走来,虽然表面光鲜,可里面的那些烂事谁知道?" "当得鬼中鬼,方为人上人。"云娘子说,"你们可知道,那场血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正是这位长公子迎娶昆山杜家兰芝小姐之时。" 绿珠听着,不知怎么的,他看了白衫一眼,而白衫一动不动,继续喝着茶。 "那杜家的兰芝小姐可嫁给谢长熙了?"绿珠闪着扇子问。 云娘子答,"没有,那时候乱,杜家的人也死了不少,不过好歹保护着小姐跑了,只是后来,江南王抄家,杜家受了牵连,他们为了自保,就把当时杜家十七少杜元之给抛了出来,让他做了替死鬼,自家是逃出生天,可杜十七的嫡亲妹子,兰芝小姐也被逼着出家了,现在沦落到哪里,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七年,沈零低头吃着白果,看起来似乎那些人说的话充耳不闻,其实一字一句他都记在心中。 自己这七年过的惨不忍睹,那个时候自己似乎重伤或者是重病,而后母亲死了,他被卖到渤海边上一个小镇上,在那里的人市上被当成牲口似的关在一个笼子里面,每天似乎有来来往往的人。再后来,遇上了师父‘阎王避'文少央,而那之后,则遇上了白衫。这七年来,他一直跟着白衫南来北往。 可是,── 那之前的事呢? 自己十岁或者十一岁或者十二岁之前的事呢?一点都记不清楚了。他甚至连自己是哪年生人,今年到底几岁都不知道。 发生过什么吗?而自己,忘记过,什么人吗? "沈零,小心一点,别摔下去。还有,别乱扔白果皮了,别滑倒。"白衫清冷的声音传过来,他放下茶盏,走到窗子边,把那些果皮收拾了一下。 "白衫,你别总宠着他,让他自己也做一些事。"绿珠在一旁嗑瓜子,一边说,"你总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白衫总是把沈零保护的好像他唯一的亲人一般,可是绿珠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白衫的一切底细,就好象白衫知道他的一样。可是在旁人看来,他和白衫同样神秘,有些身世成谜的意味。 而沈零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此时说的话,他看着外面,看着外面那片明媚的春光,朝歌,自己才来一个月的朝歌,完全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朝歌。 似乎,有什么早已经消逝的东西,又回来了。 ××××××××××××××××××××××××××××× "娘,娘,可不得了了,可了不得了!" 忽然,吊脚楼木板咚咚响,只见一个白色球一样的物件飞了进来,云娘子就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来的人是殷容,原本也是观之楼的相公,当然,这不说如今已经在朝歌城中有一号的殷容不愿意承认,就连她云娘子也不愿意承认! 想她云娘子半生阅人无数,不管什么面容消瘦,蜡黄似鬼的雏儿,只要是美人胚子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经常趁着苏北发水而贱价收购倌人,就是要在美人被饿成黄脸鸡仔时,几两碎银就能买一个。 只是这个殷容,简直就是她的耻辱! 当年看他殷容也是一个艳光四射的小正太,齿白唇红的,云娘子一看就知道调教几年后,他肯定能成为名震江左的头牌相公!为了他,云娘子花了整整一百两银子,结果,── 哎,往事不堪回首。 结果殷容到了观之楼越吃越胖,琴棋书画没有学会,喝酒赌钱到是学了个够。 她云娘子观之楼非但没有把殷容培养成名震江左的头牌,到把他培养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流氓!还是一个满脸横肉的流氓! 云娘子一看他就倒足了胃口。 而殷容仗着自己赌钱存了一些积蓄,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就在朝歌城召集了一堆小流氓,开起了堵坊,送信,包打听,收保护费的生意。如今,他的生意竟蒸蒸日上,开起来茶庄,绸缎庄,甚至还有银楼钱庄的生意。 殷容有钱有势力,也够没有脸皮。他赖在观之楼死活不走,说是什么自己怎么也是出身观之楼,到哪里都是他云娘子的儿,人不能忘本,其实实话说开了,就是他赖在观之楼混吃喝,这不,他刚从南边永嘉进货回来,就在观之楼住了十天,人就肥了三圈。 "娘,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殷容一上来就扑了过来,吓的云娘子两忙躲开。 云娘子口中说,"别,别叫我娘!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也生不出你这么一头猪!" "别这么说我嘛,娘。再怎么说我也是观之楼出去的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儿,你这么说我,那不就是说你自己嘛。" 殷容说着还想做西子捧心状,那边绿珠已经吐了。 白衫嗤笑着说,"古戍饥兽,慌城野彘,何故乱跑?" 殷容一听就知道,说话的是他的冤家──白衫! 白衫说完,又自己给自己倒了壶茶,勾兑了一些白酒,继续喝。而沈零则斜着靠在窗子边上,一边吃白果一边笑着看着这边。 殷容气的汗都顺着他白胖的脸上下来了。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白衫! 他恶意说,"喂,姓白的,你别喝了,再喝下去你手指发抖弹不了琴,你可只能卖身了。看你长的虽然不年轻了,可是细皮嫩肉的,斯斯文文的,应该有不少人喜欢你这一口。" 殷容出身低贱,就是不卖身到观之楼,他大概只能被卖到最下贱的暗门子里面去,所以他本身带着江湖市井气,他最讨厌的应该就是像白衫这样出身大家的公子哥了。 听说,也仅仅是听说,白衫是官卖为娼的。他出身江南世家,当年可是堂堂两榜进士,据说也做过官,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谁也不敢打听,谁也不会问的。 白衫的名字是换过的,至于他到底叫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白衫到这里,倒也不会委身于人,他弹了一手好琴。江南世家的公子,进而礼学,退则风月。一手绝技,即使深陷风尘,也不会让人往死了作践。 只是他似乎经过的事情太惨烈,心死的和灰烬一般,平时除了喝茶,也就只是对沈零还上一些心,别的,就没有其他了。 哦,还有,他和绿珠好像也有点什么,旁人说不清楚的牵绊。 总之,这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让殷容讨厌到了极点! "山野匹夫,出言无状,可叹可惜。" "行了行了,我说白衫,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看你那酸文假醋的,我的槽牙都倒了!" 殷容说的瓷牙咧嘴的,而白衫只是淡淡的一笑,径自喝酒,粗看他似乎在嘲笑殷容的粗鄙,而细看,似乎有些若有似无的苦笑。 殷容最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上来把白衫手中的杯子就砸了,然后把他面前的茶壶也砸了,抓着他的手就说,"姓白的,我告诉你!别整天装作天下就你最凄凉的样子,老子当年逃难的时候,连死人都吃过,现在不活的也挺好?你小子过去锦衣玉食的,该享的福都享受了,人生一辈子也该知足了,再说,再说你现在在观止楼,有这么多兄弟朋友,当然还有我,......我娘照应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殷容恶声恶气的说着话,只是他的手却抓着白衫的手,有些紧,却绝不会掐着他感到疼。 白衫喝的似乎真的有些多,他感觉晕乎乎的,手被眼前这个流氓抓着,听着那个流氓殷容在自己耳边上说来说去,他头疼,手还被谁抓着,随手一挥,把抓着自己手背的那只手挥掉了,扶住额头,支在桌子上。 这个时候酒气上来了,他不说话,也不睁眼,一旁的殷容气的不轻,他又想抓白衫的手,绿珠连忙说,"行了,你也别挖苦他了,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是景德镇出的精细瓷器,哪里比的上你这个流氓,瓦罐一样,粗粗的,摔也摔不坏,打又打不碎。还有你不是有事要对云娘子说吗?" "哦,对哦!"殷容打了一个响指,他是个爽快人,再说他和白衫的过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所以不理睬白衫而对云娘子说,"娘,你知道谁来朝歌了吗?" "谁?"能让殷容这么大呼小叫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是冥月教的第十三代教主,慕容澜沧!我去永嘉买酒的时候遇上了他,他说刚好想要到朝歌来逛逛,又知道我认识你,还直说让我给他引荐呢。"殷容的脑子晃动的好像快散黄了。 "是他?!" 冥月教的慕容澜沧,江湖上人送外号冥月十三,是个惊才绝艳的人! 他手中一把从未开锋的重剑,十四岁当冥月教主,自创兰若心经,江湖一代宗师。他在二十岁的时候,江湖上就没有对手,此后把重剑插在冥月教斜琅山上,从此封剑,又把教主位置传给弟弟慕容茗战,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到仙山海外云游去了。 他是江湖上一段最浪漫的传说,在他的故事中,没有纷争,没有血腥,有的只是兄弟情深,有的只是傲人的天分和绝丽的剑法。 如今这样的传奇,又入江湖,谁不想见他呢? "此话当真?"云娘子激动的快要晕倒了。 "当然,娘,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我还少了?" "好吧,好吧,娘,儿子给你办成这么大的事,你赏儿子些什么?" "赏?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这些年你在我观之楼连吃带住的,拿走老娘多少好东西,这个时候来讨赏了,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告诉你殷容,你这个名字还是老娘给你起的,这个事你要好好给我办,我可什么都不给你!" "哇,娘,你还真绝情。我不过是想要再讨一盅娘亲手做的佛跳墙,你不至于吝啬到这样的地步吧。" "什么?佛跳墙?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胖成一个猪头了,从今天开始,我吩咐观之楼的厨房,给你饭菜只能是青菜豆腐,我就不信,你瘦不下来!"云娘子气的双手叉腰,而殷容一听则哭着脸。 "娘,你不会这么绝情吧!" "老娘就是这么绝情,有本事你别跟着老娘姓殷,有本事你别叫我娘!" 听云娘子这么说,殷容马上就软了。 "娘,您怎么说怎么是,我怎么敢违背您呦。" "好,那,两个月后,你要在观止楼摆酒,把慕容澜沧给我请过来,要最上等的酒菜,最上等的伶人作陪,当然,打赏的红包也要最上等的。" 云娘子越说越快。 "开席的时候还要请外面庆云班的角,就是那个流云童的那个过来唱一出《天魔霸邪》,再来就是请花溪外的苏紫绣过来弹一曲《胡笳十八》,再来,......" 云娘子说一句,殷容心中的算盘开始乱打,我的天呀,一桌上好酒席至少要二十两银子,打赏这么多人的红包也得这个数,还有这么几路名角,......我的天呀,...... "娘,我要破产了!" "别胡说。老娘养你这么大,你那么有钱,该你出点血了,哦呵呵呵,──" "哇,娘,你害死我了!" ×××××××××××××××××××××××××××××××× 明河如镜一般平静,上面有游船画舫往来穿梭。 谢长熙并不知道这边有人在议论他,他好像往常游湖一般,站在船头,微照着轻纱,看着外面如工笔一般的美景。 只是,当他回首的时候,却是心中一震。 有个少年,手中捧着白果皮,扔下吊脚楼。 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墨一般的长发,如蒙了一层冰一般的眼睛,那是谢长熙即使过了奈何桥,即使经过人间几世几劫都不会忘记的人! 慕容兰泽! 然而,谢长熙更加深刻的记得,他死了,七年前就死在自己的怀中了。 又一个圈套,敌人总是妄想他陷入一场虚幻的陷阱,他们总是找到各种各样的少年,把他们装扮成兰泽的样子,然后制造各种各样的相遇,总是在一个最不适当的时候进行失败的刺杀,而最后的结果,却无一例外,谢长熙杀死了他们。 他总是让兰泽在自己眼前死去,一次又一次。 谢普,他的忠心的管家认为他已经有些疯狂了,然而他自己认为,自己不过是要让自己记住那一天,在那天夜里,他失去了所有。 "那人是谁?"谢长熙的扇子指着那边,那个坐在窗子上面的,吃着白果的少年。 谢普回答,"回公子,他是观止楼的伶人。" "谢普,你看他像不像兰泽?" "长公子,──" "如果兰泽还活着,也会是一般年纪,和他一样的相貌。" "长公子,慕容公子早就过世了,您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他的在天之灵看到您这样,也不会安息的。" "不,他没有死,你不是没有找到他的坟吗?他也许还活着。"谢长熙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我们应该会会他的,他值得,不是吗?他是到目前为止,最像兰泽的孩子,我想,我喜欢他。" ×××××××××××××××××××××××××××××××× 白衫回去就病倒了,喝的太多,昏的很沈,沈零出来给他买药。他在药材行里抓了药向回走,当他穿过小云街,过了提兰寺,再向西走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这是一条他从来没有来过的路,可是,──,他似乎知道怎样从这里回观止楼。 ──,这里就是朝歌城,江左重镇。那里是明河,每年端午都要在这里赛龙舟,武林各家的弟子都会一争高下的,那边,那边是镇海镖局,是龙老爷子开的,还有那边,书寓,茶楼,歌台舞榭,当然最有名就是临河的吊脚楼,那是观止楼,── 沈零心头一阵悸动,耳边似乎有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穿过冥河,穿过生死,穿过一切,"......你要记得,我死在你的手中,从此我的灵魂会永世纠缠你,永无尽头!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 心好像被割开了一道伤,血流了下来,是热的,是甜的,可是却有一股化不开的痛弥漫在他的胸口,撕扯般的疼。 他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公子,这位公子。" 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变的真实起来,沈零一愣,他定睛看了看眼前,似乎迷雾散开,飞花落尽,经过几道轮回,他就站在那里。 "叫我做什么?" 那人一笑,三春桃花一般好看,"公子,你踩到我的花灯了。" "你怎么把灯放地下?那还不摆明让人踩,你想讹钱吧。"沈零低头一看,人家放的是水莲灯,已经摆在岸边,等着插上签就放进水了,而自己一个大脚丫把人家新扎的花灯踩扁了,于是连忙道歉,"抱歉抱歉,你叫什么,我再赔您一个吧。" "在下谢长熙。" 谢长熙,武林名宿谢洛阳的长公子,谢长熙。云娘子口中的才俊,风月场中的俊美公子,还有,那个,手握重兵,权倾一方的谢长熙。 也许是明河粼光的原因,这个人太耀眼了,让沈零几乎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穿着白色的重丝袍子,并没有佩戴任何长剑,可是他身后却站着一个俊美少年,双手为他捧着一柄长剑。而他慢慢弯腰,从地上拿起一盏印着一个大脚丫的莲花灯,用袖子轻轻拂了一下,看得出,他很在意这盏灯,也许是人家重要的人送的。 沈零嘴巴不好,可他是个好人,他也很不好意思,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公子,我赔你的花灯。" "哦,不用了。有些东西破了,就破了,也许早就注定好的,不用那么执着。" "那多不好意思。" 谢长熙看着明河,今天是提兰水灯节,朝歌这里的人都会到明河来,把自己写的诗篇放在做好的水灯里,然后让它们顺着明河水而远去,这可以向天神祈福。 "公子是朝歌人吗?" 谢长熙居然和沈零攀谈起来。 "哦,不是。" "那也不知道明河的传说吧。"谢长熙笑着说。虽然这样的对话让人感觉有些唐突,可是以谢长熙这样的风采,这却让人感觉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他说,"...... 龙族太子爱上了凡女,玉帝发怒,就让天兵下凡捉拿龙族太子,可是龙族太子不愿意和凡女分开,于是被天将押上了诛仙台,他死的那天,凡女开始哭泣,她的眼泪流成了明河,据说,只要在明河许愿,龙族太子的灵魂会听见有情人的愿望,就会帮忙实现,会让他们得到一生的幸福。公子,你相信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才相信! 只是自己刚踩了人家的花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沈零斯文的回答,"......不信。" 谢长熙惊讶,"哦,为什么?你是第一个对我说不相信的人,也是我所认识中第二个人说不相信。" 沈零说,"那个龙族的鬼,他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得到,他怎么能帮助别人得到幸福呢?" 谢家的长公子忽然笑了,却笑的并不明朗,有些暧昧。他忽然伸手,在沈零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沈零一愣,看见谢长熙从他的头发上拿下来一片粉红。 "是落花。" 十几岁的少年,极致的美丽,连散落的发丝都有隐隐的风情。这次又是谁,谁布下的陷阱,谁设的棋局?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世不明,和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的人一样。他们拥有兰泽的面容,却是居心叵测的人派过来的刺客。难道那些想要杀了我而独霸修罗血经的笨蛋以为,仅仅一个和兰泽长的相似的脸,就可以让我情根深种,落入圈套吗? 谢长熙依然在笑,只是这笑容中多了很多的冷酷,"公子,河岸的尽头有傩公,他会把签文插在竹船中,然后放入明河,两边的人,许愿明河之神听见他们的愿望,当他们拿起一艘竹船的时候,他们会看到神明的祝福的。公子,要不要试试?" 谢长熙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引诱。 沈零看着谢长熙很仔细的双手合十,嘴中念了一句什么,然后弯下腰,拿起来水中一个青色的竹船,上面插着粉红色的签文。 谢长熙打开,旁边有人提过灯笼,展开,上面写着八个字──‘行尽江南,不遇离人'。 还真准! 谢长熙卷上了那个纸笺。 因为那个孩子,已经死去了。 沈零问他,"谢公子,你许的是什么愿?" "我想再见他一面。" 不知怎了,沈零没来由的心酸。也许,谢长熙想要见到那个人不在了,天人永隔。 人和人要走多远才能走到一起,再不分离?而又要走多远,才能遇见他,遇见那个离开的人? "对了,公子,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是长熙唐突了,还没有请教公子的尊姓大名。" "沈零。" 谢长熙一愣。 ──,沈──零──? 沈璧君,沈。 而,"零,孩子,我带你回家,......我们去科摩湖,你的父亲正在等到我们,......" 七年了。如果那个孩子还或者,也会长成这般年纪,也会是,眼前这个少年的样子。 恨,真恨他!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能活着?而自己心中那个却已经死去?! 是谁偷换了谁的命数? 每次想起那个早逝的孩子,谢长熙的心有难以承受的疼。 兰泽是他的,即使死去,天道轮回,劫难尽褪,兰泽也是他的!可他却不知道兰泽最后的下落,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化成灰烬,或者已经过了黄泉,到达彼岸,是否饮下孟婆汤,忘记了前世今生,又或者是,......在哪里,等他。 彼此命运的线,已经断了,永远的断开了。 谢长熙忽然定睛看着眼前,这个清艳的少年,那张脸,那双眼睛,那张嘴唇!就在自己眼前,是如此的真实,残酷的真实。 他一把拉过少年,嘴唇贴了过去,那里是柔软温和的触觉。 他吻了他! 在这人来人往的明河岸边,在提兰灯节。 安静的强迫,沈零并没有挣扎,他这么近的看着他。谢长熙的眼角藏着疲惫。雄踞一方,手握重权的人也会疲惫。他的眼角都有细纹了。 沈零忽然感觉到心口有无法承受的酸楚。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来朝歌城?── 那种疑问和酸楚让他无法承受,心疼的快要裂开,他猛的推开了谢长熙,转身跑进人群,再也没有回头。 谢长熙忽然想笑,他感觉手中有些东西,展开一看,还是那张签。 行尽江南,不遇离人。 好像箴言一般,让谢长熙从心底发冷。他冷笑。这一次他改变了游戏,他没有等待这些长得像兰泽的少年故意制造和他相遇的机会而主动拉住了他,拉住了沈零。 游戏总要结束,也总是要开始。那么这次,就由他自己主动一些,拿起黑子,先在棋盘上布局。他想看看,这个叫做沈零的少年,那个神秘的观止楼,究竟会给这样的朝歌,会给他谢长熙带来什么? 第五章 夜凉如水,谢长熙就站在明河边缘,明河沿岸的人潮已经散去了,水莲灯也已经顺着河水飘然远去,这里很静,只能听见河水流淌的声音,他把眼睛闭上,想要静静的在这里待上一会儿。 叮,── 忽然树叶一动,没有等谢长熙身边的人反应,那人连声音都没有就昏倒了,谢长熙霎间睁开眼睛,谢家的人马上抽出长剑,想要保护他,谢长熙眼睛微微转向明河沿岸的柳树上,他低声吩咐,"你们退下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那里看不见人影,忽然树叶急晃,谢长熙忽然抬起右手,用手刀的掌风劈向外面,──! 树枝炸裂的声音!一个人影急速装身,躲开他的掌风,而谢长熙顺手抽出自己的短剑刺向那个人影。陌生人似乎不是有意要他的命,只是此时此刻的谢长熙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手下留情,之前他每一次稍微有一点点的心慈手软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谢长熙短剑招数轻飘,但是狠毒,都是攻击陌生人的要害部位,而陌生人武功似乎和他势均力敌,不,──,也许更高强一些,因为谢长熙招招是死招,而陌生人似乎只是想要试探他的武功而已。 几下缠斗,谢长熙手上暗自运气,用上了修罗血经的曼珠沙华一招,虚晃的招式,确实暗藏杀招! 陌生人抽身后退,而谢长熙的剑一刺,戳下了他的面具。陌生人的那双清澈的丹凤眼显露出来,映着月光,如同深山净流。 谢长熙横了长剑,问他,"你是谁?" 陌生人则抹了一下面具下脸颊上伤的血痕,"我要是你,我不会问的。" "我要是你,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应该赶紧逃命。" "就凭你?"陌生人凤眼一眯,杀气尽显! 陌生人手中的剑没有任何光,通身乌黑,迎着月光向谢长熙这边刺,而谢长熙手中的短剑向后挡,侧身之后向前一递,陌生人用长剑硬挡,可是谢长熙手用了暗劲,按住一个按钮,短剑霎间伸长,而且变得很软,缠着陌生人的剑直刺向陌生人的咽喉!陌生人原本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此时为了保命,他向后一个跟头翻了出去,虽然有些逃的嫌疑,不过总算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你究竟是谁?" "还是那句话,我要是你,我不会问的。" 陌生人此时也笑,冲着谢长熙一抱拳,趁着夜色用轻功飞过了明河,谢长熙并没有想要追,不过就在陌生人跳过明河那边的柳树的时候,却丢过来一句话,"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去招惹沈零的,......" 谢长熙再想要追,那人已经杳无踪迹。 "长公子。" 谢普这才牵马过来,他知道谢长熙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所以他等了一下才过来,刚才那种时候他帮不了什么,现在他知道长公子不会让自己看到他有些许狼狈的样子。 谢长公子的衣服像是被极细的线割破了三条口子,透过外跑隐约看见他贴身穿着的银丝软甲,这是江湖上有名的宝贝。谢长熙为了得到这个东西,曾经一夜之间杀了十七个高手,从西疆飘雪楼主手中夺得。 谢长熙是个疑心很高的人,他手边永远是剑,而他的身上永远穿着刀剑不入的软甲,此时的他看着那个陌生人远去的方向,不发一语,脸色上看不出喜怒。 谢长熙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那三道口子,如果不是穿了软甲,自己也许就没命了。 那个人看起来似乎武功破绽百出,开始他究竟什么时候出手的杀招,自己竟然没有看明白。 那个陌生人,究竟是谁? 还有,── 更让谢长熙疑惑的是,他说的是,沈零? 沈零? 怎么又是沈零? 这个叫做沈零的少年身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 香炉上点着安息香,萦萦绕绕的。因为身上有伤,一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受伤的骨缝就好象针扎的一样疼。澜沧半夜就醒了,他还闭着眼睛,下意识摸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澜沧有些心神不宁的,他恍然有睁眼,就看见茗战掀开了张子,手中拿着烘烤过的热盐药枕过来。 "醒了?" 茗战笑着,让澜沧趴好,他把热盐袋轻轻放在澜沧的肩上,那双如水般清澈的丹凤眼笑意盈盈,似乎又多了一些妩媚。 澜沧脸上一红,安静的躺好,他闭上眼睛,只感觉到皮肤上贴上了一个火热的嘴唇,沿着他背后的白色曼陀罗花的纹身,一寸一寸的吻着。 茗战把灯拿的靠近一些,澜沧伸手就想要把它熄灭,不过被茗战躲开了,他把灯放在那边,火红色的光莹莹的照着澜沧。锦被掀开,背上压过来一具火热的躯体。 "灭了,嗯,......" 似乎是澜沧舌尖发出来的颤音。 "不!" 茗战坚决拒绝着。 忽然,下身被探入,方才已经欢好过的地方柔软火热,很容易被侵入,先是手指,就这么慢慢抚慰着他。 澜沧的手指抓住枕头,他的身体在颤抖着,有些痛苦,可是更多却是欢愉的呻吟从嘴角溢了出来。 "啊!"澜沧本能想把茗战推开,被茗战抓住了手指,放在嘴唇中轻轻啃噬着,嘴里还喃喃的说着,"别,澜沧,别推开我。现在的我可压不住你,澜沧,别,别拒绝我,让我进去,......" 然后下身就是一沈,腰间被茗战抓住,而茗战此时已经褪掉了衣服,用力向那里一顶,...... 缠绵的抽动着,茗战用力量一遍一遍爱着澜沧,而他的手指还在前面,挑逗刺激澜沧的欲望,让他更加享受这一切。茗战紧紧抱着他,而澜沧则转过头,也抱住了茗战,和他火热的接吻。 每一次的欢爱,茗战都好像要把澜沧嵌入自己身体中一般的疯狂,总也爱不够他,紧紧的贴着他,压着他,疯狂的爱着他,...... 几下用力的抽动,茗战倾泻了出来,他倒在床上,这么抱着澜沧,而澜沧全身都是热汗,似乎是呻吟着微喘着。他的脸颊红的要命,眼角似乎还有眼泪。茗战抱着他,吮吸着他的嘴唇。 还是很害羞,即使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可是澜沧还是很害羞。 茗战非常想看看床榻上狂野的澜沧,可是他的害羞又让自己心里和猫抓的似的,爱不释手。 "澜沧,澜沧,我爱你。" "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床上的。"澜沧抱怨着。 而茗战只是淡淡的笑着,他亲吻着澜沧的头发,"不会,一定是我死在你的床上。澜沧,你好香。"说着还在澜沧身上身下乱摸,澜沧一把抓住茗战不安分的禄山之爪,拽了出来,茗战大呼小叫的,"轻点,轻点,手要断掉了!" "笨蛋,我还没用力呢。" 澜沧放手,茗战却捧过他的双手,仔细吻着。澜沧的手指已经褪去了原本的羸弱,白皙修长却骨节分明,是握剑人的手! "笨蛋,看什么?" 澜沧想要把手抽回来,茗战不放,就着这样的姿势亲了他一下,一把把他抱在怀中。 "不管怎么说,姬雀真那个小子总算做对了一件好事。澜沧,如果不是他请出岐山神宫的祭司,是灵法恢复了你的武功,恐怕就是文少央他爹在世也没这个本事了。那样的法术逆天而为,施一场法就要废了一个祭司一生的修为,要了他半条性命,就为了这个,他想要我慕容茗战的脑袋,我都切下来给他!" 闻言,澜沧沉默了。茗战知道他最喜欢这样的玩笑,于是连忙抱着他晃了晃,"澜沧,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欠殿下这个人情的人是我,茗战,你不必为了我做你不喜欢做的事。" "瞎说什么呢?是我去找的姬雀真,也是我和他做的交易,当然是我欠他的人情。再说,我也没有做什么我不喜欢做的事。现在我们不是很逍遥吗?" "那我问你,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我?我们不是刚刚做了一回吗?诶呦,澜沧你害羞,可你不能打我哦,好疼呀,......" 被澜沧槌了一拳,茗战夸张的捂着胸口,可是当他看到澜沧脸色真的不好看的时候,连忙正经回答,"烤盐枕去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慕容茗战,如果今天你不说实话,那这辈子你就永远不要说话了!" 一听澜沧连名带姓的叫他,茗战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可是,有些话他真的不想对澜沧说。 要怎么说,为了让太子姬雀真请岐山的人给澜沧疗伤而帮他收复江南武林势力?澜沧不喜欢姬雀真,就是这个人心机太深,凡是他给别人一分的好处,他都要别人十倍偿还。 有些话茗战根本不想讲,也不想让澜沧担心。拿了姬雀真的好处,如果不明码实价的还给他,谁知道以后他想要别人付出什么代价? 免费才是最昂贵的。 姬雀真连想要杀他的文少央都放过了,只不过他最后要的代价是文少央那个傻小子一辈子。 多恐怖。 想到这里,茗战感觉自己和姬雀真谈的价钱不算太差。 茗战想了想才说,"我就是帮姬雀真那小子探探路,别的什么也没做。" "那这是什么回事?"澜沧翻身,面对面看着茗战,伸手从他耳后的头发中撩起一撮断发,"现在朝歌,还有谁能伤了你?恐怕只有得到修罗血经的谢长熙吧。你和他交手了?" 茗战一看再也瞒不过,连忙说,"只是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得到修罗经了,没有和他好好打。我要是连这个都应付不了,那我趁早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去了。" 澜沧轻轻推开茗战,拉过自己的外袍照在身上,下了床榻。 茗战跪在那边,认真的问他,"怎么了?" "他可能是兰泽小堂弟唯一喜欢过的人,而我们却在兰泽死去之后,要这么对付谢长熙,──" 茗战说,"可是,兰泽也是可以算是死在他的手中的!当时大光明顶的变故我们没有来得及应对,后来找到兰泽的下落之后,又只是看到了他的坟茔。虽然我对那个修罗血经不感兴趣,可那毕竟是慕容家的东西,是烧是毁,都容不得别人来染指。" 他看澜沧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开朗起来,茗战从身后抱住澜沧,把自己的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澜沧,那些都不是我们的事。我只是答应姬雀真帮他打听一些消息,我并没有把自己都搭进去。至于他想要怎么做,那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 "可是,......澜沧你知道吗,我居然并不讨厌谢长熙。他有可能真的喜欢兰泽,就像我爱你一样,......可我却不能帮他,这是我答应姬雀真的事,我不会反悔的。" ××××××××××××××××××××××××××××××× 观止楼很少在早上开门,今天却在天刚大量的时候就被客人敲开了大门。云娘子两忙到客厅,怎么也没有想到,看到的是谢府的大管家谢普,他身后是一个礼盒,里面摆放着一副缂丝绣的素老山水,而这边则是两颗夜明珠。 云娘子让人捧了茶过来,自己坐在他面前,笑着问,"谢大总管,这是何意呀?" "呵,云娘子,这些都是长公子的礼。那日,哦,就是端午那日,长公子游明河的时候看见贵楼的沈零公子,很想结识,还望云娘子帮个忙呀。这是长公子给沈公子的信,可否请云娘子代为转达?"谢普双手呈上来一个用胶漆封了的信封,放在云娘子手边。 要是往日,这是好价钱,也是好客人,云娘子心中早就乐开花了。可是,这回面对的是谢长熙,虽然知道他在朝歌的势力,可是听说进到他府邸的那些爱宠,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大家逢场作戏都好说,要是真的动了真格的,云娘子还不舍得把自家的人往那里推。 况且,沈零,和别的人又不一样。 "谢大总管,沈零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怕见了长公子惹他生气。" "那,云娘子的意思是拒绝了?" "别误会别误会,云娘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违了长公子不是?只是,这沈零,他只是我们这里琴师的侍童,还没有资格侍候长公子。您看,绿珠怎么样?" "你们观止楼的头牌绿珠公子自然是顶尖的好,不过,听云娘子的意思,您今天是不给谢家这个面子了?" "呦,哪能够呀?"云娘子一看谢普面色不对,连忙抢过了那封信,"既然长公子这么给面子,那是零儿的造化,这封信我一准儿给零儿。谢大总管,您稍坐,我给您端壶好酒来。" "不用不用,云娘子太客气了。既然得到云娘子的话,我也就能回去复命了。谢普这就告辞了。" 谢普要走,云娘子当然不愿强留,她起身送了客人走,回头却看见回廊上,白衫披着衣服站在那里,有些瘦弱,还微微咳嗽着,她要说话,可白衫扭头走了。 沈零起来之后出去拿水洗脸,回来的时候看见白衫在自己屋里收拾东西,"哥,你做什么?" "收拾东西,你赶紧回雍京去!"白衫头也不抬。 "这又是怎么了,我们到朝歌一个月,你已经给我收拾了四十多回行李了。我说哥哥,你怎么改成老鼠搬家了。" 白衫没心思和他打诨,"不为什么,我就不该带你来朝歌。听话,今天就上船走,东西你也没多少,拿着银票就可以了,别的行李我让人再给你送回去。" "不走。这次你就三番四次的要赶我,好像朝歌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我不干!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 "糊涂!让你走你就走!" "那你和我一起走。" 沈零把白衫手中的包袱夺过来,扔在地上,白衫又要去抢,被沈零推开。 白衫看着他,"我不能走。" 沈零回望他,"那我也不走。" "你,你怎么这么倔?我这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说白了,你就想一个人逃的远远的,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抛了,连我也不想要了,然后找个地方,谁也不知道的知道,自己结果了自己,是不是?告诉你,别妄想了,有我看着你,你到那里,我就到那里!" 白衫气极,一口气岔了,猛烈咳嗽起来,沈零连忙过来给他拍背。白衫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动不动就三灾五难的。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沈零,──"白衫扭过头,"太子让你到朝歌,不是件好事。" "又吞吞吐吐的。每次说到朝歌你总是这样,好像太子要我来朝歌就是想要害了我一样。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让我做不是吗?再说,我的命是师父文少央救的,他对我有恩,他和太子那么好,他不会害我的。" "你的命是文少央救得,可这和太子姬雀真是两码事。" 沈零扶着白衫在躺椅上坐好,"好了好了,都没关系还不行吗?告诉我怎么了?" "刚才谢府的管家过来,送了很珍贵的东西,说要认识你。" 沈零惊讶,"谢府?谢长熙?" 白衫更是吃惊,他抓着沈零的手追问,"你怎么知道是谢长熙?朝歌城姓谢的大户人家也有许多吧,你怎么就知道是他谢长熙送过来的东西?" "那天是提兰节,我在明河边上遇上他了。" 那夜飘荡着的水,飘荡着明灯,飘荡着的人心。 "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他对着明河河神说想见一个人一面,可是却拿了个下下签。" 白衫心惊,因为他看到沈零眼睛中有复杂的东西在,当他提起谢长熙的时候,那种眼神,隐约有伤感的怀念,甚至,有淡淡的情动。 白衫大声说着,"不,今天你一定离开这里!" 可门外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你以为,谢长熙会让他走的出朝歌城吗?" 一把华丽的白色孔雀大扇子缓缓闪动着,绿珠就靠着门边站着。 白衫顿时安静了,是呀,他怎么会忘记谢长熙是什么样的人?原本抱着几分侥幸,以为谢长熙不会注意到沈零,可是既然让他看到沈零了,一切计划都会按照原先布置好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看着谁也不说话,沈零知道绿珠和白衫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谁都不会说出来,谁也不会告诉他。 "我不会问为什么是谢长熙,你们对他什么企图,因为问了你们也不会说。可是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既然这样,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再见谢长熙,我也不会再和他说话,怎么样?这样安心了吧。" "那这个呢?"绿珠拿过来一封信,"这可是谢长公子给你的呦,要怎么回呢?" 沈零抓过来,噗哧噗哧几下,就把信撕碎了。 "哥哥,这样可以了吗?" 白衫还不说话,绿珠用扇子在他面前扇风,"阿元,别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你既然不能做什么,就别乱想了。" 肩膀被拍了两下,白衫终于点头了,然而,事情似乎不会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第二天,谢家又派人送过来一张琴,鼎鼎大名的绿漪琴,没有明说什么,可是当那天晚上,白衫抱着琴到前面的水榭表演的时候,他看见那丛牡丹后面坐着独自饮酒的谢长公子。整个晚上,他并没有往这里看,可是所有人却犹如芒刺在身。只有一抹微暖的目光,他抬头,看见沈零趴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托着腮看着他,还在微微笑着,笑的那么单纯。而白衫再看向谢长熙的时候,他已经拂袖而去。 夜间,绿珠拿着檀香扇上楼,看见云娘子正在那边叹气。 "云大美人,你又怎么了?一个人窝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你说这,有一有二,就没有再三再四了。谢长熙第一次送了一封信,我们没有回,第二次他自己亲自来了,送了那张绿漪琴,我们还没有理会人家,那第三次,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就为这个事?"绿珠嘿嘿一笑,"你放心好了,他最近是没有心情找我们观止楼的麻烦了。" "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找他的麻烦。" "什么人?" "怎么?呵呵,你不知道吗?这些年他谢长熙威风八面,威震江左,这期间杀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那些人但凡能缓过一口气的,谁不想报仇雪恨?要是一人一口,咬也能把谢长熙咬死,呵呵。" "这可不好说。和他结仇的人都被灭了门了,他能让人缓过一口气?这次是谁?" 绿珠一耸肩,"不知道。只是听说傍晚的时候,谢长熙从咱们这里离开,还没有到明河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的袭击。那群人武功都很高,都戴着长剑,如今谢长熙有没有命回家别人还不知道呢。" 云娘子没回声。 绿珠问,"怎么了?" "绿珠。"云娘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谢长熙死了,你那么高兴干什么呀?" "我?......我看个热闹不成吗?嗯?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废话!老娘少了一个财神爷你知道不知道!?" 绿珠摇动着扇子,笑了笑,忽然他们听见小楼上楼梯山响,那个胖猪殷容一边叫嚷着一边跑上来,绿珠连忙拿过去烛台,这个家伙真的好想野猪跑进猪圈。 "不好了,不好了,白衫不见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出去过,而且,......而且我去问过沈零,他也不知道白衫去哪里了。" "别叫,这不是要命的事。"云娘子看着殷容着急成这个样子,感觉有些怪,"白衫可能出去转转,不会有什么事吧。沈零呢?" 殷容说,"他拿着短剑出去了。" 绿珠着急的叫道,"什么?!你为什么不跟着去?沈零既然出去,他肯定知道白衫的下落!" "我怎么知道他知道?"殷容怪叫。 殷容和白衫沈零绿珠不是一路人,这些云娘子知道,而云娘子也只是隐约知道白衫他们背后有秘密,具体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云娘子大喊,"少废话!殷容,带着你那些喽罗赶紧出去,打着灯笼沿着明河找!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第六章 在明河西岸!我已经闻见那里的血腥味儿了! 沈零急急赶到那日放水莲灯的杨柳堤岸,只看见一群黑衣人倒在那里,血流满地,而谢长熙正在把自己的细剑从白衫的胸口慢慢抽出来。 谢长熙的剑比一般的长剑要细也要短,在月光下还闪着幽蓝色的暗光。 不好,剑身上分明淬了毒! 沈零惊叫,"你杀了他!" 谢长熙的脸颊上滴了两滴血,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剑身,就好像在抚摸情人的脸。 沈零只听见他微微笑着,然后看着白衫说,"杜元之,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再见面。看在你我毕竟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今天我不杀你。不过......" 不,白衫还活着。 蓦然,谢长熙转头,看见沈零,他笑,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 "他是你们的人,是吧,又一个戴着兰泽面具的人。杜元之,你的主子想让他对长熙做什么?是勾引,下毒,还是暗杀?抑或是什么都不做,仅仅是个诱饵,让长熙自己上钩呢?如果是后者,那么你的主子真厉害,长熙不就是看见他之后陷落情网,巴结着跑到观止楼,然后任人宰割吗?" 沈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谢长熙把细剑支在地上,他的发带已经被斩开,浓密的头发披在肩上。 白衫捂住伤口向后,他靠在柳树上,有些艰难,不过还是努力昂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故人。 时间真奇妙,谢长熙曾经是他一见如故的朋友,他妹妹的夫婿,陷害自己的阴谋的设计者,杀害妹妹的人,而今,他又是自己的上峰将要对付的人。毒已经发作了,麻痹逐渐散开,白衫感觉自己的眼睛,嘴巴,四肢,都软绵绵的,无法动弹。他努力艰难的开口,"杜元之已经死了。而且,你错了......这和沈零无关......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长熙笑的讽刺,"长熙真不知道,这个朝歌城中,还有人是无辜的?不过无辜与否,长熙都不在意,你甚至可以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 他侧眼看着沈零,"拥有那张脸,注定了他这一生就是为了长熙而生的!" 这样的谢长熙,和提兰节那日的孤独犹豫完全不同。此刻,他冷酷的话让沈零感觉到透骨的冰冷,而他锐利的目光则让人发颤。 ──我的脸,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沈零迷惑于他的话语。 白衫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见一片漆黑,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我的亲人都死了,妹妹也是,他们都是,不是背叛了我,就是离我而去。 可是...... 我还有零,他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人世上,独自面对无底的漩涡,险恶的人心! 零...... 沉默的声音。白衫用手抓住了什么,死死的握着,他不知道,此时他握住的却是谢长熙的手。 零...... "他昏了,可还在叫你的名字,沈零。你为什么值得他如此看重你?" "你放开他!"沈零武功低微,他手中的短剑还没有等刺出去就被谢长熙的指风打走了。谢长熙却也抽出来被白衫紧握住的手。 "凭他一个白面书生也想杀我吗?他调的这些手下不能说是一群酒囊饭袋,但是要杀长熙嘛......估计要等下辈子了。"谢长熙掀起袍子角擦拭了细剑,状似不经意的说,"沈零,白衫的伤可以挺两天死不了,不过他中的毒,也只有长熙手中才有解药。你想不想救他?" 沈零上前抱住白衫,他的身子都冷了。 白衫,那个把自己从人市中救出来的人,安葬了自己早逝的母亲,这么多年唯一照顾自己的人,自己唯一的亲人。 沈零悲从中来,"他不想杀你,你为什么伤他?" "我认识这个你比你认识他时间要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再说,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不知道眼前这群死去的黑衣人是什么人?" 谢长熙慢慢蹲下,他看着沈零。 如雾一般的眼睛,和那个早逝的孩子一样,可是却再没有似乎经历了前世今生的战栗。 假的果然就是假的。 "他们是......东宫的刺客。" 耳语一般的话却在沈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知道世上还有人会洞悉这样的秘密,他以为他们一直隐藏的很好。他们刚到朝歌,什么都还没有做,他们甚至没有和上峰接触,为什么,谢长熙会知道这些? "我不知道白衫为什么想要杀我,竟然调动了驻守在朝歌的东宫刺客,可是我知道,他这样私自调动人马,导致部下死伤过重,这可是死罪,要杀头的。" 谢长熙的手指缓缓滑过沈零的咽喉,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想救他吗?那你就需要先从我这里拿到解药,然后再伺机杀死我。只要我死了,白衫私调刺客的事情也许会落个不予追究。" 沈零死死的抱着怀中的白衫,手中是他最重要的人,为了他,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重伤,本来已经是自身难保的白衫为了自己,竟然向他的仇人太子姬雀真跪地求饶。那些嘲讽,都还言犹在耳,最后,白衫甚至答应了太子的条件,要为他最痛恨的人继续卖命。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沈零抬起看,看着眼前这个带着血色的谢长熙。此时的他没有疲惫也没有痛苦,此时的他只有冰冻的冷酷。 沈零问,"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帮助你。不过,只要你让我......喜欢上你......" 远处传来殷容他们的声音,"──,白衫,白衫,你在哪里?──"他们追了过来。 谢长熙听闻一笑就跳开了。 "沈零,我等着你。" ──,喜欢,喜欢,── ──不,我不喜欢你,── 是谁?在我耳边说,我不喜欢你,是谁? 沈零头疼,记忆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沈零,你在这里!白衫呢?" 殷容到了,他看着这里满地尸骸,再看着沈零抱着全身是血的白衫,惊叫了一声,"出了什么事?!谁杀了他?是谢长熙吗?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安静!"沈零小心说话,他的一只手压着白衫的脉,"他中毒了,快回去请大夫!" 殷容的人连忙背起白衫,快速回观止楼了。 殷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他会死吗?" "我不知道。" "沈零!"殷容一把拉着沈零的领口把他拽起来,"你知道吗,这事完全因为你而起。如果不是你,白衫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你知道吗,自从在雍京遇到你们,我就开始讨厌你。明明你什么都有,可是却装作一付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耗尽了他全部的心思,让他全心全意的照顾你,可是你知道吗,他比你更脆弱......" 沈零一把挥开了殷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转身要走,殷容叫住他,"站住!他要是死了,我会杀了你的。" 而沈零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沿着明河,缓缓走远了。 ××××××××××××××××××××××××××××× 绿珠的白色天鹅尾羽的扇子,是呼邪王军臣送给的匈奴大单于的贡品,据说有驱除邪恶的神奇。此时他坐在白衫的床边,拿着扇子给他轻轻的扇着。 绿珠说,"沈零,大夫说,这种毒只有谢长熙有解药,他也没有办法。我想给燕王宁炤写信,他一定不想看着白衫死。" 沈零照顾白衫,给他擦汗,"不,白衫不想再见到他。" "可是他爱白衫!" "自从白衫家族被抄,而他买下白衫那天起,那已经不是爱了。他用尽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来折磨白衫,把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白衫再见到他。" "那你打算怎么吧,就这么看着他死?" "我去找谢长熙要解药。" "你?你凭什么?就凭你这张脸吗?" 沈零猛然抬头,"你知道些什么吗?我的脸?我这张脸背后有什么秘密吗?" "我不知道,只是大概听说,谢长熙喜欢你这个长相的人。你要怎么做,去勾引他,让他喜欢上你,然后对你言听计从?别做梦了!这种毒只能抑制两天,难道你天真的认为和他睡一晚上他就能给你你想要的?那他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给你解药?!" "安静,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架。" "沈零,这些年你被白衫保护的太好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自从我看见他在渤海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他麻烦了。他刚失去了妹妹,失去了孩子,他需要一个比他还要脆弱的人来安慰自己,于是他选择了你。可是你不是,你的来历我们一概不知,你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是吗?" 沈零看着他,忽然他宽衣解带,把外袍脱了,里衣也脱了,露出苍白消瘦的身体。他在绿珠眼前缓慢转动一圈。他的皮肤上有些非常非常淡的伤痕,可是他的心口那里,就有一道极深的刀疤,似乎曾经有刀贯穿过他的身体,留下狰狞的伤痕。 "我的背后有什么?你看到了吗?" "沈零,你......" "什么都没有,不是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为什么值得你如此惧怕?"沈零披上衣服,"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让你们不得而知我之前是做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但着并不意味着我全身充满了阴谋诡计。事实上我比你更迷茫,更恐惧,有些危险似乎如影随行,可是我去不能回避它们,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将要遇到什么。" 沈零穿好了衣服,从旁边拿过来一盏水莲灯,"你好好照顾他,我去谢家,如果我无法拿到解药......" 他转身,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你就飞鸽传书给燕王宁炤,也许你说的对,他不会让白衫真正死去,只是那样的活着不是白衫想要的而已。" 提兰节过后,朝歌的雨季到来了。谢府大门堂皇高大,黑底金色大字的匾额高悬。沈零到了这里,收了伞,抬手扣门,开门的人他见过,是谢家的大总管谢普。 沈零说,"我想见长公子,烦劳通报一声。" 谢普看着他,似乎在审视什么,过后一笑说,"长公子今天不见客。" "谢总管,我是来还长公子水莲灯的。提兰节那天,我踩坏了长公子的灯。"沈零拿出用油纸包着的灯。 谢普接过来,看见水莲灯中间插了信笺,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行尽江南'。 他看了一眼说,"沈公子,这个我拿进去就可以了。" "我想当面对长公子致歉。" "可是长公子现在很忙,不方便见客。" "我可以等。" 谢普挡驾,"这恐怕,不方便吧。" "那沈零在外面等。长公子得空方便的时候,烦劳大总管代为通报一声就可以。"沈零鞠了一躬抽身要走。 "沈公子请等一下。"谢普说,"外面下着雨,您到里面来吧。" 谢普打开了门。 "那就多谢了。" 这里是谢家,回廊台阶是用太湖青砖铺的,窗子上雕着木莲花,那边的水榭卷着三个竹帘,正面的牌匾写着‘维楼'两个字,隔着太远,天也暗了,看的不是很清楚。 谢家的府邸很大,从这边的回廊可以看见那边的湖面,把这里的园子分成前后两院,后面是内宅,那边有歌舞笙箫的声音传过来。湖水上种了一大片的荷花,走过望月桥就是假山。 "沈公子,怎么不走了?"谢普看着停下的沈零看着湖面那边,"长公子今天有客人,要在故园中摆酒,今天恐怕要闹上一个通宵,哦,沈公子这边走。" 沈零并不说话,一直安静的跟在谢普身后,不过在转过回廊的时候,谢普看见他很自然的绕过一阶被踩的很滑的台阶,就好像很熟悉这里,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沈公子......" "嗯?"沈零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自己,停下来看着他。 "沈公子哪里人?" "雍京。" 那个孩子,家在西域。 "父母都安好?" 沈零忽然笑了,"如果父母安好,谁会让自己孩子飘落风尘?他们都去世了。" 他的父母也过世了。 "沈公子少时可曾随家人来过朝歌?" "不曾。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去世,然后就跟随白衫公子。" 那个孩子一直在朝歌住到死去。 "那公子今年贵庚?" "十七。" 不对,如果兰泽活着,他应该十九了。 ──不是他,不是他,── 谢普为自己的多疑感到可笑。眼前的人太像那个孩子了,尤其是那不经意的一步,让他以为,眼前这个人就是兰泽再生了。 可是...... 眼前这位沈零什么来历,他谢普调查的一清二楚。 江南名医‘阎王避'文少央的入室弟子,用毒高手,东宫密探,一直追随劫后余生的杜元之。这些都是在端午那天,当长公子遇见在明河河畔吊脚楼上的沈零之后,他让人查出来的。沈零的身世并不十分复杂,只是,有些地方非常让人疑惑。 比如说,线报上也说他是雍京人,可是他十岁之前究竟是谁,在哪里,家人都是谁,他有什么朋友,这些都查不出来。其实这些也不是那么稀奇,密探一般都是被首领从小收养,他们之前的身份会被完全抹杀,潜进谢家原先那几个孩子就是这样,饶是谢普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出他们之前的身份。原本这是平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沈零总是让人不安。 他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不只是他的眉眼,因为小孩子会长大,这几年变不少,即使是当年再熟悉兰泽的容貌,谢普他们也无法准确的描绘中七年之后兰泽的样子,也不是他的眼神,沈零和那个任性的孩子不同,沈零的眼神雾气很重,但是非常安静,就好象雨季的朝歌,一切东西都是朦胧的,被一层水气挡住了清晰。 谢普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感觉到熟悉,可这一点点的熟悉却让他无法严苛的对待沈零,原本长公子交待的可是让沈零在大雨中先站一夜的。 "沈公子,请您在这里等吧。" 谢普把沈零领到湖边的水榭中,他用眼色交代了外面的人要看紧沈零,他就要走,沈零叫他,"谢总管,等一下。" 谢普出去后又回来了,他看见沈零很自然的拿起藤架上的绸巾擦头发,然后靠在躺椅上,他头也不抬的说,"烦劳谢总管给我弄点东西吃,今天一天照顾病人,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沈零那态度,就好像对待家中的仆从一样,方才那点斯文谦和都没了。 谢普有些不高兴,但是他还是恭敬的问,"不知道沈公子想吃点什么。" "我也没说要吃什么鲍参翅肚,就先弄二两玫瑰露,今天天气凉,温一下,四碟凉菜,粉蒸丸子,芡粉少一些,丸子小一些,再来个翅子白菜汤。" 眼前这个家伙自在的就好像在菜馆点菜,而且这些菜很讲究功夫,一时半会儿还弄不过来。 "沈公子,这些菜都要等,不若先让厨房给您煮碗热面吧。" "哦,无碍的,我可以等,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你们长公子肯定想把我晾一夜,而我又没别的地方去。家里还有个病人等着我拿药回去救命,我就在这里慢慢等好了。对了,谢普,你要是没事,搬个椅子过来,咱们两个说说话。" 谢普连忙说,"沈公子,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沈零的头发擦的快干了,他把绸巾扔在一旁,笑着问谢普,"我说,你刚才把我的身世问个底朝天,现在换我来问问你,你哪里人呀?" "就是朝歌人士。" "去过雍京吗?" "不曾。" "真可惜,一辈子呆在朝歌这穷乡僻壤......那你今年多大了?" "虚长三十春秋。" "真老,......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没有别人。" "没有兄弟姐妹?" 谢普被沈零扯住了袖子,他又不是很敢挣脱,他扯了半天没有扯出来。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以他堂堂朝歌谢家的大总管的情报网,也没有查出眼前之人唠叨繁琐一如乡下姑婆。 "谢普是家里的独生子。" "那你家里有多少地,地里几头牛,还有,你有老婆了吗,如果没有,那你看着哪家的姑娘比较顺眼呀,......诶!大总管,我还没有说完,你别走呀,......喂,你倒是小心一点,别摔跤呀,......" "你怎么了?" 沈零看着谢普刚刚从滑石上爬起来,要往前走,可是却又慢慢的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稳住了脚步,退在一旁,他前面站着一个阴沉的人,正是昨天晚上杀东宫刺客,伤了白衫的谢长熙。 "谁让他进来的?" 谢普连忙说,"长公子,是我。......属下知道错了,这就去刑堂领罚。" "诶,等等等等!长公子,这个事你不能怪大总管,他也是为了你好。"沈零笑着向前走,"当时呀,我就在大门口外面说,说你长公子到我们观止楼喝了两天的花酒,可是我们帐房一两银子也没有收到。倌人身子赚的钱,这都是辛苦钱,不容易,你就是赖别的账,可也不能赖这种账不是?......呦,长公子脸色别这么不好看,我知道是我胡说的,可我不这么说,您的管家不让我进门呀,......" 沈零还在笑着,可是那笑已经变了,凄厉而绝艳,他手指微曲,那里面有看不见的武器,只有接着烛火才能看见微微一闪,──,动作极快的一刺!谢长熙看着沈零,只是等他手指尖擦过自己皮肤的时候却连躲也没有躲,微微一运气,喀吧一声,骨节断裂的声音,......谢长熙顺手一推,沈零的身子飞出去,砸在回廊的墙壁上,一阵剧痛,他也仅仅是闷哼了一声,他抬起手指,食指折断,无声息的垂下来。 "雕虫小技。就凭你,一个不入流的小东西也敢杀我?" 谢长熙的声音无悲无喜,似乎早有预料。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谢长熙从地上捡起那根银针,"这是什么毒?你怎么这么蠢?现在就杀了我,你可是什么都得不到。" 沈零想笑,可是肺疼的难受,他一咧嘴,笑的难看,"......不杀你,我也什么也拿不到。......我活了这么多年,一听就知道你说的全是鬼话,我才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上什么人,尤其是喜欢我。你只是想玩一场猫抓耗子的把戏,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下,......" "嘘,别说话了。"谢长熙的手指挡在沈零的嘴唇上,"震伤了你,肯定难受,别说话了。"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他的手指顺着沈零的脸颊,轻轻抚摸着,"求我杀了你,还是,放了你?" "随便。只要把你的手从我脸上拿开,其余的,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沈零笑着闭上眼睛,将要发生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反正,只要自己回不去,绿珠会把白衫照顾好的,至少他不会死。 他漆黑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些许的脸颊,他只是淡淡的笑,却已经让人怦然心动,无法侧目。 像兰泽,像极了他! ──,好哥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该消了吧,扶我起来好不好?── 少年娇笑的声音,似乎穿过了时间,回响在耳边。 那个孩子好像带着毒药的蜂蜜,而眼前这个呢? 谢长熙托起沈零的下巴,他低下头,吻住沈零的嘴唇,而沈零却也伸出了舌尖,任由他的抚慰,舌尖上能感觉到血的甜味,谢长熙抱着他,怀中人不再是记忆中如幼猫一般的柔弱,而是骨肉均匀,肌肤柔润细滑。 "长熙......你喜欢我......" 所有的痴迷全在这一句下瞬间化为乌有! 谢长熙猛的把沈零推开,可是此时他嘴角已经被沈零咬破了一个小口子,一股甜香酥麻的感觉钻了进来! 谢长熙用袖子狠狠摸了嘴角,阴阴的笑起来,"西域的玉钩毒,见血封喉。沈零呀沈零,你还真不负用毒圣手之名!可惜,刚才在水榭那边,已经有人把解药给我了,......啧啧,真让我失望,沈零,你最好还有别的令我惊奇的手段,不然,你和白衫死定了!" 这句话无疑在沈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原先想着冒险用玉钩伤了谢长熙,然后逼着他交出解药。方才的小银针上的幽兰毒不过是障眼法,谁想到他谢长熙完全有防备! "你不可能有解药!" "我们可以试试。"谢长熙抱臂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背后就是谢府的湖水,身后一片红色荷花。 滴答,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细水顺着廊檐落下,谢普早就走了,回廊上只有对视的两个人。 谢长熙神态自若,悠闲的看着他,五刻之后,沈零闭上眼睛,大势已去。 也许今天自己会死,而白衫重新落在宁炤的手里。那个疯子,...... 但凡有一点活路,沈零绝对不会让宁炤见到白衫! "长公子。"沈零咬着牙,让自己起来,"沈零自幼被太子所救,收入东宫。如果说太子意图染指江左武林的事情沈零不知道,那绝对是谎话。可沈零绝对没有得到任何命令是关于加害长公子的。" 他在谢长熙面前慢慢跪下,叩头伏地。 "我哥哥杜元之私调东宫内卫拦阻长公子,仅仅是因为他过于爱护沈零。长公子爱惜,送给沈零东西,那是沈零的福气。可是......沈零父母双亡之后被卖于渤海人市,那段经历惨不忍睹,......那里专做酒馆娼窑的生意,......" 有泪水,滑落地面。 谢长熙扭头。 ──,为什么,── 会有这么深刻而清晰的痛苦,感同身受? "哥哥以为长公子也同那些恶人一般,几次让沈零离开朝歌,是沈零执意不走,这才让哥哥实在没有办法,冒犯了长公子。长公子大人有大量,要罚就罚沈零一人。请您看在,毕竟和我哥哥昔年有些交情的情分上,救他一命。沈零在这里给长公子磕头了!" 沈零用额头猛磕地上的青砖,谢长熙心中惊恸,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把眼前的少年重新揽在怀中,他伸出手,要扶起沈零,不过忽然感到皮肤上一麻,他低下头,看见沈零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有一颗极细的针从沈零肉里钻出,扎在谢长熙的皮肤上! 谢长熙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不敢相信,自己能让一个不入流的小东西在自己眼前施展了三次暗杀,而且他最后还几乎要得手了! 谢长熙甩了沈零一个耳光,他扣住沈零的尖细的下巴,快要把骨头捏碎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活不了,白衫也活不了,沈零你记住,是你害死了白衫!" "呵呵。"沈零忽然间大笑,他的笑容倾城绝艳,"谢长熙,白衫他死不了。你却活不了。"他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就凭你也想打我的主意?一想到你那个样子,我就恶心。" 极其轻蔑的嘲笑,那是从心底的瞧不起他谢长熙! 那种眼神,刀子一般,就好像他平生珍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柔弱被人揭开,恣意嘲讽,疼的他从里到外就要烂掉一般! 却听见沈零忽然惨叫,好像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你怎么还不死?!" "有人给了我解药。"谢长熙又恢复了冷清,他想好了,他不应该生气,因为这样不好。"有人把你卖给我了,想知道我付出了什么吗?不过是一句小小的承诺,一年之内,不向北扩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沈零有些疯狂。 "没什么不可能的。沈零,你的主人是聪明人,可你不是。无论你怎么忠心,你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谢长熙自己把细针拔了出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吩咐着闻声过来的谢普,"把他拉下去,洗洗干净。你让人再看看,他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有毒的,都清理干净。我对他这些小把戏厌恶透顶。" "是,长公子。要把此人送进刑堂吗?" "这样的脸,要是只是用鞭子打,多可惜。"他看着沈零,"我有没有对你说,我喜欢你?" 谢普不忍看他的笑容,残酷中又带着绝望。 他不想听见谢长熙再对任何人说喜欢,那都不是真心的,因为,......他最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第七章 沈零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而他身处何方。 方才断掉的小指被裹上了纱布,而他则被喂过几种不知名的汤药,全身软绵绵的。刚才他被扔进了装满草药消毒汤的木桶里面,说要彻底把他身上所有的毒都刮出来,在他喝了好多口药汤水,快要呛死的时候又被捞了出来。 现在他双腿打开,被人死死的扣住,一个脸长得好像核桃般的老朽手指裹着布巾,在他的私处进进出出的。说这样做可以防止他私处浸染毒药,在长公子临幸他的时候坏了长公子的性质。 临幸,哼!谢长熙把自己当什么了?等我大难不死活下去,我把你一口一口活生生的嚼碎了,吞下去! 这么想着是让自己好受一些,实在太疼了,私处火辣辣地难受。等那个老朽弄完,他的肠子中又被灌了一种药,是清洗肠子的,烧得他好似五脏六腑都烂了,他咬碎了牙,一声不吭。 就这么似乎昏过去,又被弄清醒,然后再昏过去,折腾了几次,他都不知道究竟昏了几次,然后就这么赤身裸体的,被裹了毯子,放在一张大床上,周围全是厚重的帘幕,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忽然感觉身上有人,压了过来。 是他! 沈零要挣扎,被谢长熙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死死的压住。谢长熙单手扣住了沈零的下巴,没有亲他的嘴唇,而是在他的耳窝中轻轻吹了一口气,舌尖在耳廓上点了几下,随即牙齿咬住了他的耳垂,仅一下,就见血了。沈零双手抓住谢长熙的衣襟,用力向外一推,而自己趁着一点空隙就想从他身边扭开,谁知道刚翻了身,还没有起来就被谢长熙从后背扣住了他的腰,按在那里。 他自己跪在沈零的双腿之间,而手下再抚摸下去,已是沈零细致光裸的肌肤。 沈零扭动着还是想要逃离这里,谢长熙今天的耐心很差,他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径直分开了沈零的臀瓣,从后面就压了进去。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沈零惨叫一声。 谢长熙嗤笑,「还有叫声呀?我还以为你今天死都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经过润滑准备的后庭也无法顺利接纳谢长熙的欲望。刚进入的时候有些干涩,谢长熙也很难受,后来因为内部撕裂了一些,充了些血,让谢长熙就着这点潮润就一攻到底,沈零除了第一声惨叫之外,再也不出声,他伸手抓过什么,也许是被角,咬在口中,再来,就是沉默压抑的喘息,冷汗也出来了。 谢长熙抱住沈零瘦但是结实的臀,强制性的开始进出律动起来。谢长熙的动作太重了,沈零能感觉到他每一次的抽动带来的疼痛,一波一波的,十分清晰,好像是火热的钝器切入皮肉。并且疼痛持续而漫长,让人感觉似乎没有尽头一样。 忽然谢长熙停下了他的动作,伸手向前,慢慢抬起了沈零的下巴,把他的脸向自己扳了一下,俯身下去吻住了他的面颊,沈零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了。 沈零的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道,谢长熙忽然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就在沈零以为可以喘一口气的时候,谢长熙腰腹向前,撞击着沈零臀部,连续重击之下,谢长熙终于在沈零的身体中将欲火倾泻了出来,沈零则瘫软在床上,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谢长熙拉开了被沈零咬碎的被角,又找了几片人参给沈零垫在舌下面。 此时的谢长熙倒是温柔体贴,还吻了吻沈零的额头。他起身拿来了一种药,里面是用雪莲配的伤药,晶莹剔透,异香袭人。 谢长熙挖了一点,就用一根手指探入沈零的身体中,为他涂抹。 已经伤了的后庭受不了任何刺激,就这一下,沈零疼得呻吟了一下,就要合上脚翻身逃离,谢长熙及时压住了他的身子,抽出手指,又把沈零的双腿大打开压在床上,这才第二次挖了很多药,又伸了进去。 沈零疼得细汗满额。 谢长熙上完了药,把沈零身上的被子完全扯开,扔在地下,而他则面对面的搂了沈零到自己的怀中,让他双腿分开坐在自己身上。 扯乱了他的长发,谢长熙在沈零的脖子、锁骨、胸膛上辗转的亲着,轻轻咬着,而沈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忽然昂起了脖颈,让所有散乱的头发完全披散在他的背后。谢长熙的舌尖逗弄着沈零胸前的红点,让它们挺了起来,在雪白的肌肤上荡漾着情色的邀请。 谢长熙把他抱起放到床上,没有等沈零反应过来,谢长熙已经推开沈零的双腿,用自己的分身插进了沈零的后庭中,原本受伤的部位有一种被翻开肌理的尖锐疼痛。 沈零开始尖叫,开始的那些矜持,那些痛恨早就没有了踪迹。 他伸手拍打着身上的谢长熙,并且扭动身体要逃开这一切,但是他发现,谢长熙只要牢牢扣住他的腰胯,而他的反抗就显得软弱无力。谢长熙披坚执锐的进攻着,沈零的声音已经嘶哑了,到了后来,只能断续说一些「不……」之类的话了。 后来,沈零的手指抓住了床塌上的雕花栏杆,他又把被子咬在嘴中,终于熬到了谢长熙做完了一次。和谢长熙残酷的动作不同,他的吻极尽缠绵,拉开了堵在沈零口中的被子,谢长熙用他的吻一点一点吻干了沈零的眼泪,还有口中的血的味道。 「呜,呜……」 沈零忽然呜咽起来,他感觉到谢长熙再次的侵犯,已经伤了的身体被蹂躏冲撞着,而双腿被迫缠在谢长熙细而精悍的腰上,完全打开了身子,他在谢长熙身下翻滚,身上的疼痛却好像牵扯着神经的细丝,一直吊着人,怎么都不能用昏迷来躲避这些。 夜越来越浓重,外面没有一点声音,而屋子中充斥着的呻吟呜咽声,还有谢长熙火热的喘息声,甚至连肌体撞击的声音都非常清晰。 不知道做了几次,沈零只是感觉全身酸麻,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全身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的胸口开始发闷,嗓子也有些腥甜,而即使这样,下身的疼痛仍然清晰无比。 这是什么情景,多久可以结束? 沈零已经再也流不出眼泪了,嗓子嘶哑,任何声音都没有,就在他以为永远不能结束的时候,身体抽搐着,而谢长熙也倾泻了所有欲望。沈零身体内的伤口似乎被滚开的水浇过,痉挛颤抖着身子,却被谢长熙搂进了怀中。 在他无神的眼睛上亲了亲,谢长熙叫外面等候的大夫连忙进来。 他一直抱着沈零,甚至在大夫给沈零清洗上药的时候也还是把他抱在怀中,拍着他的后背,似乎在安慰他。 可是当大夫说,这样的伤要静养,最好一个月之内不能行房的时候,沈零挥手打了谢长熙一个耳光。 ——他怎么能这么羞辱自己?!—— 谢长熙不恼,他只是让人给他披上外袍,冷冷的说:「现在骨气又回来了?刚才是谁哭喊着求饶的?」 在沈零无言以对的时候,谢长熙却没有再难为他,他让人把临近荷花的房间收拾了出来,让沈零住在那里,而谢长熙果然一个月没有出现。 沈零想过一切办法逃跑,可是他完全跑不出谢家。后来谢普让人专门配制了一种药物,每天把他扔在这种药物煮过的水中,身体骨头完全被泡得软绵绵,后来甚至连走路静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长熙回来之后,忽然变了,变得温文尔雅,就好像他在所有外人面前那样,似乎沈零和他并无仇恨,似乎,他是沈零的情人。 只是,这一些美量虚假得令人心惊! 夏季到了,园子中开满了华贵的牡丹。 风吹花动,暗红色的牡丹因为受了周围温泉的水气,连颜色都潮潮的,就好像是画卷上晕开的彩墨。 沈零的四肢泡在泉水中,肢体绵软得好像要化掉一般,可是头有些昏沉沉的,身体内部有股怪异的热,不是很舒服。 谢家花园之后就是温泉,池子里面都磨光滑了,而周围还是有一些卵石保留着天然的情趣。旁边种了很多花草,池子中水气迷蒙,晚上放了几盏琉璃灯,只能看清楚眼前的人。 这边的池子并不深,坐在上面水刚好没过胸口。 沈零感觉自己前胸的伤被谢长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里曾经被长刀插入,如今则留下一个伤疤。 谢长熙的笑意味不明,他的手指点着这里,自言自语:「又见到这种伤了。我记得几年前第一次遇见很像兰泽的刺客,就是说自己曾经被重伤过,然后失去记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认识我,只是……三个月后,我喝的茶水中被他下了毒药,他想要毒死我,却被我一刀杀了他。」 沈零不想解释什么,他想要拍掉他的手,却被谢长熙揽在自己胸口上,手指在他的臀缝中小心揉搓着。方才抱他过来之前就拿了玉势涂抹了一点媚药给他带上了。刚开始推进的时候很艰涩,沈零爬在床上痛苦极了,双腿颤抖。而谢长熙很快给他带好,拿着外袍裹住了他,就这么抱出来了。 低头看见沈零的眼睛潮潮的,脸颊酡红,不由就软下了心思,手下又探了探,这么长时间了,沈零的身体早已经软了,于是谢长熙把玉势抽了出来,沈零感觉一阵轻松,可还没有松口气的时候.谢长熙拿了润滑的药膏手指探入了他的身体中。 沈零难受得弓起背,手指抓住了谢长熙的肩,头轻摇着,嘴中刚想说「不」就被谢长熙揽住后背,用嘴堵住了他的。 而他身下的手指似乎在水中游动的鱼不断的探入抽出,再探入,似乎一定要把原本紧窒的部位揉开。残留在身体中的媚药发挥了作用,沈零开始难耐,他扭动着,想要什么,谢长熙松开了他的嘴唇,淡淡的几乎没有声音的呻吟从嘴角溢了出来。 谢长熙笑了,有些邪气,有些满意的样子。 就这样把沈零抱出了水面,放在水边,面对自己,撑开了他颤抖无力的双腿。 沈零几乎是叉开腿坐在谢长熙面前的,他的双手向后支撑自己的身体,他的眼睛看着谢长熙,看着他瘦但是精悍的身体,还有下身已经蓬勃的欲望。 这不是忽然被侵犯的无力感觉,而是在死刑之前清楚地看着刽子手如何缓慢而按部就班的举起屠刀的恐惧。 也许是那一次酷烈的性事让沈零从心底怕了,他再也忍不住,他曲起双腿就要逃,谢长熙扣住了他的腰,而手则缓慢的把沈零曲起的腿渐渐压平。 「又不乖了,啊?」 清淡的话,几乎让沈零恐惧得无以复加。 谢长熙把沈零的身子稍微上抬,完全露出了身体的所有隐秘,向自己再拉近了一些,这才用分身的前端对准了沈零的花径入口。 「……啊,不……不要……」 沈零终于忍不住了,颤抖拒绝着。 不管他如何,前端还是滑进去了,这种被利刃当面劈开的感觉如此清晰,让沈零终于大叫起来,接着,谢长熙扣住了沈零的腰,以排山倒海之势,毫不容情的压入了沈零的身体中。 「不要……啊!」 几欲被撕裂的痛苦和恐惧终于让沈零颤抖,他摇动头发,散乱的发丝黏在自己的身上还有脸颊上。 谢长熙把它们拨开了,俯身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他的手轻拍着沈零小巧的臀,让他能放松一些,滑过沈零的耳边,轻轻道,「你这个样子,真让我想好好的做你!」 「混蛋,我杀了你!谢长熙,我杀……啊!」沈零哭泣的叫骂着。 沈零的身体咬着谢长熙也有些难受,他使劲一抱,让他们更加紧密的结合着,就在沈零的抽泣声中开始动作起来。 沈零的手一直推拒着他,谢长熙嫌碍事,就把他的手反绞了,扣在他的身后,单手扣住沈零的腰一进一出的。渐渐的,沈零的声音似乎改变了,不那么痛苦,也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呻吟声音出来,这让原本就做到情热的谢长熙禁不住诱惑,下身越来越胀,这么样的动作不能尽兴了,索性就转了姿势,让沈零完全躺在水边,把他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猛攻起来。 沈零的腰身被弯折得难受,下身又被谢长熙抱着,几乎是悬空的,身体最紧要的地方被他进进出出的顶着,全身竟没有一处是舒适的,况且身体中的那股说不出来的燥热和疯狂的感觉让他无处可逃。 到了后来,一切都已经不清楚起来,他原本要推谢长熙的手下意识的攀住了支撑在自己身体旁边的手,身体中的极限也来了,他用力抓了一下,下身收缩着,而谢长熙就在这样的紧窒触感中被逼上了高峰,在沈零的身体中完全迸射出欲火。 身体中充满了谢长熙的体液,沈零又羞又怒,他抓过谢长熙的胳膊,用力咬了一口,「……禽兽!遭天罚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杀了你……」 谢长熙根本不在意被他咬的痕迹,现在的沈零弱得连孩子都不如,他根本就没有力气。 谢长熙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哭泣,他吻他,像情人一般的吻他。 「沈零,别欺骗自己了。你是下贱的,你已经被我挑起欲火了,你会像天下最无耻的荡妇那样,在我身下扭摆着,祈求着,希望我可以更用力的上你!」 「混蛋!你胡说……啊!」 他又被谢长熙占有了,就那么用力狠狠的贯穿了他。 他的哭泣只是谢长熙的笑话,他轻描淡写的笑着,似乎在说,你看,你就是这样的下贱! 「混蛋……啊,嗯,出去……啊……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 沈零恐惧的摇着头,他要逃,可是无路可逃,他全身无力的轻声啜泣,「不……不要了……」 而谢长熙则漠视这一切,他充耳不闻,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着,翻开了沈零娇柔的内穴,野蛮的占有着。 这样单方面享受的性事,对沈零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他被谢长熙彻底废了,只是被禁锢在床上,做那些苟延残喘的事。他成了可笑的偶人,被安排住在谢长熙的寝室,被人恶意而精心装扮着。 沈零坐在妆台前面,从水晶镜中看着别人给他梳头发。 妆台上面的盒子里面摆满了南海珍珠,他的手边则是一个盘丝金凤琉璃灯,凤凰的嘴中衔着一串红色宝石做的流苏。他的身上则是江南织锦坊做的刺绣长袍。 这些都是他给他的。 谢长熙是个疯子! 沈零想到这里,手指紧紧攥着。 「零公子,要喝药了。」身后的小丫环把沈零的头发梳顺了,让它们披散着,她就退开了,然后不久就端了一碗浓黑色的药汤进来。 沈零不说话,也不喝。 「是总管吩咐的,听说长公子今夜要过来这边,所以请公子先用药。这些汤药可以让公子承欢的时候不用那么辛苦。」 沈零听着牙齿都咬住了嘴唇。 拿他当什么了? 这里的人都拿他当什么了? 只是一只玩偶吗? 不,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沈零一言不发,他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有人推开门进来。她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女子,一脸苍白,头发梳髻,非常安静,她总是不说话。此时她的手中拿了一个碧玉小盒,面无表情的对着沈零说,「到床上去。」 「你想做什么?」 「长公子今夜要临幸你,这是药,外用的。」 是……抹在那里的药? 混蛋! 「我不用这个!」 「呵呵。」 窗外传来一声笑声,沈零惊得背都挺直了。 是谢长熙。 谢长熙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对女人说:「药放下,你们先退下。」 众人大气不敢出,都低头连忙出去了,那女人还不忘关上门。 「不想用这个?其实是她的好意,不然你一会儿可能会支持不住的。」 沈零没有看他。 谢长熙看着他,长发披在身后,纤细的身子罩着白色衣服,窄肩细腰,低着的头,可是能看见光洁的额头和鸦翅一般的眉。 没有瑕疵的美人。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沈零有多美,那种美是惊心动魄的。只是他的身上有些伤痕,谢长熙没有问过他,因为这根本就无损沈零的绝色。s 谢长熙上前抱起沈零,他惊呼,但是抵挡不了,他只能看着自己被丢在床上,身上压上来男人的身体。 「住手!」他惊叫着。 可是他的衣服下摆被粗鲁的掀开,露出湖蓝色的纱裤,嘶啦一声,被撕扯开了,只有亵裤还在身上。 他修长光洁的双腿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沈零想要抵抗,但是他的力量根本无法和谢长熙相比,挣扎中,男人的身体侵入到他的双腿之间。 谢长熙的手指隔着亵裤,触摸到了他尚青涩的玉茎。所有交合时的痛苦和屈辱都让沈零记忆犹新,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很害怕吗?」 谢长熙的声音淡淡的,他的手指却没有放松,就这么揉搓着沈零脆弱的部位。 「以前都太急躁了,本来今天打算好好疼你的,结果你又这样。」说完,谢长熙还叹了气,仿佛一切都是他沈零的错! 谢长熙的手缓缓探下,但是沈零的身体好像一直在颤抖,没有一点放松,而隔了一层布的爱抚显然已经满足不了谢长熙,他一下扯开了沈零的亵裤,这样,洁白的身体就完全呈现了出来。 可是,白色的长衫还在他的身上,这样就显得更加的诱惑。 沈零瑟瑟发抖的被拉开了双腿,腰间被谢长熙扣住,就这样的姿势,谢长熙进入了他的身体内。插入的动作越来越激烈…… 「住手,住手……」 沈零疼得用双手推开正在占有他的男人,但是怎么也推不开。插入,抽出,这样的动作反复进行着,而且有条不紊。 男人很享受这一切。 等他终于满足了一次之后,拉出自己的身体,沈零已经像个残破的傀儡一般,躺在床上,甚至连双腿也无法合拢。 「你就这点本事吗?总这样怎么行呢?那样我会很快厌倦的。」 谢长熙的声音很残酷,可是他抚摸沈零的手却是温柔的。在他的腿上一点一点轻抚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他起身把那个小玉盒子拿过来。 「我让泽雅往这里加了一些催情的药物。」 他的手指挖了一点,就探入了沈零的体内。 「啊,不……」 沈零扭摆着,可是无处可逃。 「你会喜欢上这样的感觉的。」 谢长熙残酷地说着,手指在沈零的花径中揉捏着。 第八章 沈零感觉冰凉的药膏在自己下体内,刺刺的,可是逐渐的,他感觉不到这些,他感觉不到谢长熙侵犯他的手指,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从脆弱的花径弥漫开来,到了他的全身。 他开始燥热,全身的皮肤都好像要裂开一样。身体那里开始痒,又热又痒,他要用手触摸那里,但是他却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双手已经被谢长熙用绸子系在了床的雕花栏柱上。 他的双手分开,被系得紧紧的。他怎么挣,也无法挣脱。而他的双腿则被谢长熙按住,也动弹不得。 太热了,太难受了。 他扭动着,可是他看见谢长熙拿着药膏还在他的身体里面涂抹。 「杀了我吧……」 这样的感觉太恐怖了,他宁可死去也不要承受了。谢长熙看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盒子。沈零的身体在他面前绽放。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是香汗淋漓了,他乳尖鲜红饱满的挺立着,而他的身体在不耐的挣扎着。 「想要吗?」 谢长熙的手指又探进了沈零的花径内,这次他能感觉到火热的内径在紧紧吸附着他的手指,似乎贪恋着。 「不……」是什么在自己的身体内,而没有那么空虚了?沈零眼泪盈眶,他看不真切。可是在谢长熙的眼中,他简直美极了。梨花带雨般的哭泣更增加了妖娆。他的身体扭动着,在自己抽出手指之后还扭动着。 「想要吗?」 谢长熙好像引诱人的恶魔,可以让人下地狱,可是他却不用强硬的手段,反而是用他自身的欲望引诱他,只等他自己说出来。 「……不……」这个字已经不那么清晰了。 谢长熙的手指揉捏着沈零的花径内部,鲜红色的缝隙里面甚至还含有方才激情的甜美蜜汁。 「是吗?」谢长熙低低的笑着。他热练地挑拨起沈零的欲火,就是不满足他。突然,他离开了,离开了他的身边。周围突然冷了下来,沈零绝望的哭着。 不,不能祈求他,如果一旦开口就是万劫不复了! 可是好难受。身体里好难受。 他撑不过去,他支撑不过去了。 「我……」 「给我……」 谢长熙就在他的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什么,你要什么?」 「给我,我要你……」 谢长熙笑了,志得意满的笑了。 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把早已经盎然的欲望探到沈零的花穴旁,还在摸索着他,就是不进去。 沈零已经被逼疯了。 他胡乱摇着头颅。 「再说清楚一些,你要我怎么做?」 「给我,给我……」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谢长熙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然后稍微分开一些,在他的耳边说:「睁开眼睛,看看征服你的主人!」 下身一个挺进,完全没入沈零体内! 每一次的挺进都让沈零呻吟,让他颤抖,让他无力挣扎。 他哭泣着,可是他的声音却没有单纯的痛苦,他感觉到身体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就好像独自在风高浪急的水面上漂泊着的一叶孤舟。他辗转着,他的双腿被谢长熙的手把持着,他无力再有任何的动作。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看着外面天空早已经暗了下来。那人抽出了身体,而他身上则是湿黏黏的。屋子中充满了欢爱后的味道。 沈零的双手被放开了,可是当他用已经皱了的衣服遮挡住双腿的时候,他双手捂住脸颊,痛哭出声。原来那个沈零,已经完全被毁灭了。现在这个,只是在谢长熙身下呻吟求欢的下贱之人! 谢长熙看着他,眼睛中却看不出表情。 「是你求我要你的!」谢长熙的声音冷冷的说着。 做他谢长熙的玩偶,他需要他完全的臣服! 沈零被压在软榻上,他的双手用绸带束缚住,扭在身后。谢长熙撑开他的腿,把温玉做的玉势缓缓推进到他的身体深处。他抗拒着,他全身都在抗拒着,可是谢长熙的话却比任何残酷的行为更加残酷。 ——是你求我要你的! 那天他辗转求欢的样子一下子回到脑子中,沈零痛苦得无地自容。为什么,仅仅一次迷失在药物中,就让他永远承受这样的羞辱? 冰冷的玉势完全没有生命的感觉,它侵入到沈零的身体中,还在被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控制着,反复抽送着。 曾经遭受过摧残的花径,后来又被迫承受了几次凌虐,但是沈零完全没有反应的消极反抗激怒了谢长熙,他需要这个少年完全的服从,任何时候! 沈零承受着这些,紧闭起来的双唇却泄出了呻吟。 谢长熙笑了。 他手下控制力量,玉势更深的进入,而他下身的欲望也被眼前的美丽景致挑拨得兴奋了起来。 他抽出了玉势,用自己的欲望代替了它。刚进入的时候,还是有些困难,即使沈零已经不是处子了,可是他的身体依然紧窒,而他虽然有些情不自禁,可是还不能说情潮翻涌,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准备好承受他。 而且,这个倔强的人!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抗拒他!不但用身体,也用心灵! 他就好像用白玉雕成的人像,沉默着,即使已经在他身下了,可是他的眼睛紧紧闭合起来,不看他,也没有任何表情。 哦,应该说只是一种感觉,就是他感觉自己现在痛苦万分! 不,他不能这样就饶恕他。 他的手沿着沈零纤细白腻的脖子,肩,到胸膛,一点一点爱抚着,他的舌尖舔着沈零心上的伤痕,而他自己下身的动作变得深刻而缓慢。可是即使这样,一刻过后,他还是失望了,他除了紧皱双眉,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即使是颤抖,哭泣,尖叫和喘息也没有! 他喜欢从他精致的口中听到迷离的呻吟,他希望看到的是他在自己身下辗转反侧,陷入欲海不能自拔。他不希望看到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冰人儿一般的玩具和自己颠鸾倒凤。 他想要的是臣服,绝对的臣服。因为沈零是他最精致的玩偶。 并没有尽兴,只是等欲火发出来,谢长熙就退了出来。他低头看着这个依然沉默的少年。抱起他来,到了床边,把束缚他的丝带解开,可是还是不放过他。 让他背靠在床上隆起的被子上面,拉开他的双腿,让他还是用把一切都呈现出来的羞涩姿势在自己的面前。沈零知道自己的挣扎毫无用处,甚至只会增加谢长熙戏虐的乐趣,他还是不动,只是用头发遮挡住了自己的脸颊,这样也许还会让自己多一些尊严,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可笑的。 身体弯折成这样的姿势后,谢长熙用手指尖触摸着沈零已经暴露出来的嫣红色的花径,那里微微鼓起,似乎在邀宠似的。 沈零好像受惊吓的兔子一般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 他知道,他知道! 他已经变了,他完全改变了! 如果遭受酷烈的对待,他的傲气让他能挺过痛苦,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记得他给他的复杂情潮。 即使一个轻微的碰触就能挑起那天他深陷泥沼无法自拔的感觉!在男人的手指抚慰下,娇嫩的花瓣颤抖着。 他的呼吸深了起来。 谢长熙知道了,他只是淡笑了一下,低下头,吻住了沈零的嘴唇。他的手指故意挑逗着他,而他的舌尖也在挑逗着他。感觉沈零逐渐酥软的身子,谢长熙更加用力了。 他的吻沿着沈零的嘴唇,下巴,脖子,最后到了胸前的娇突。 「啊……」 沈零发出混合着狼狈恐惧还有一丝丝兴奋的颤抖想要离开。 「嗯。」 下身一疼,已经探入他花径中的手指突然用力的一按,化解了他任何的挣扎。他不能动了,他只能被动着承受着。不知怎么了,下身突然感觉潮热,好像有什么充斥在自己的下身中。谢长熙突然起身,他用双手拉开沈零,让他坐着倚靠着墙面,把他固定在那里,弯折起他的腰身,然后就着这样的姿势,深深进入了他的身体中。 根本没有前几次那么大的冲击,他的动作并不轻,可是他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你对我做了什么?」沈零尽力维持自己的清明,他马上想到药物,他大叫,「你无耻,只会用药物征服别人吗?」 「呵呵……你看见我用了药吗?」 谢长熙笑得轻松,而且高高在上。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腰杆用力,身下不紧不慢的抽送着。 「嗯,嗯……」 沈零全身好像被浸入了火焰一样。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意志了。花径中因为沈零的酥软而滑动着的蜜汁让他的抽动更加的滑润。 谢长熙加大了力气。 缓慢抽出来,再深探插进去。他用嘴唇抚慰着他颤抖的唇。 变了,完全变了。 即使沈零尽力隐忍,可是连咬破了嘴唇也无法遮挡的呻吟喘息逸了出来。他的腰肢开始扭摆着,配合着他的挺进,而当他放开禁锢他双腿的手时,他的双腿又好像有意识一般缠绕上了谢长熙的腰,好像让他更加用力一些。 呻吟好像蜜一般的甜美。 他不自觉的求欢,让谢长熙绽开了邪魔一般优雅的笑容。 「你终于成熟了,在我的身下辗转媚叫,大张着双腿祈求更多,比最下贱的妓女还淫荡,她们开门迎客为的是生计,你呢?」 「贪欲?享受?还是永远难以填满的情欲?」 「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突然而来的话语好像冰一般惊醒了沈零的意志。 「不!」他醒悟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臣服于那样肮脏的欲望,臣服于身上那个邪魔一般的恶人? 「不要,不要这样,你放开我,放开我!」 沈零叫着,他猛力要推开谢长熙,但是谢长熙似乎非常轻而易举就按住了沈零,继续动作着。这次的动作不再缓慢,而是狂风暴雨一般的占有。 已经晚了,身体里被挑起的欲望已经不能熄灭了。 沈零无法抵挡。 他的脸色变成了绯红色,眼睛好像包含着春水,嘴唇上的红色也让谢长熙吻得娇艳欲滴。在男人强烈的动作之下,他呻吟着,他扭动着。 突然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着,他感觉有什么力量似乎可以把他推到云端一般。似乎熟知他的感觉,谢长熙腰部更加用力,而且律动得越来越快,他竭尽所能挑起沈零一切的欲念。 在狂猛的动作之下,沈零的呻吟变得火一般的浓烈。 一声长长的,带着某种满足和娇憨的呻吟声音,从沈零的口中发出,让谢长熙几乎要醉死在这样如同天籁的声音中了。 那完全是愉悦的,没有十分的痛苦和被迫。 曾经那个青涩的男孩,如今好像一颗已经成熟的甜蜜果子散发着诱人的味道。他在他的怀中。 谢长熙抱着他,继续压着他,禁锢着他,近似野蛮的占有着他。沈零全身酥麻无力,沉浸在令人炫目的激情中。 不够,还不够。 他需要更多。 谢长熙感觉自己的欲望胀到生疼,可是在沈零的身体中依然如同贪图无餍的火龙一般,并没有任何满足。 「不,不要了……」 沈零的力气已经榨干了,但是他并没有得到饶恕。他爬在床榻上,双手抓着什么东西,都要扭碎了。他的双腿完全分开,谢长熙压在他的后背上,从他的后面进入了他。 「说你要我,求我再次占有你!」 恶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 「不……」 「呜,啊……」 男人凶猛地冲刺着,他的呻吟喘息再也不能停止。 「说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不……」 「求我占有你,更加残酷的占有你……说呀!」 沈零开始哭泣,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喊叫了些什么。 「给我……给我……我是……」 「什么,是谁的?」 「……」 那用力致命的冲撞,瓦解了沈零全部的意志。他已经没有意识了,他抱着谢长熙,摇摆着臀部,跟随着他的动作。 「沈零,说!你是谁的?」 「……你的……」 「对,你就是我的,沈零,你是为谢长熙而生的!」 他的话语,强悍的占有,却让沈零战栗,让沈零发抖,也让他彻底的疯狂了。 只是到黎明之前,火热的激情成了无边的水,高耸的浪,淹没了抵死缠绵的两个人。 为什么? 自己会如此沉迷于他? 谢长熙自己都迷惑了。 原本只想用他几次就把他扔到刑堂,如同对付前几个顶着兰泽面具的奸细一般,用刀子毁掉他的脸,然后用皮鞭狠狠撕裂他的肌肤。 可是如今呢? 他竟然开始在床榻之间迷恋上这个少年,喜欢他带着自己的感觉。 每次欢爱,他竟然也很尽兴。 只要抱着沈零入怀的时候,他的身体和心灵就好像永远缺少了什么似的,永远都要索取,都要占有他,但是这一切却怎么都不够。 到底怎么了? 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之后,谢长熙从他的身体中抽出了已经餍足的欲望,沈零的身体软了,不能做丝毫的动作。 谢长熙伸手抱起了沈零,他伸手拉开他如秋叶般颤抖的双腿,看着他秘部娇艳的颜色,花径里面充满了白浊的蜜液。 萎靡淫荡。 这是他的人,只在他身下委屈承欢,他所有的脆弱都是因为自己。自己可以残暴的占有他,也可以温柔对待他。 谢长熙想着,低下头,在沈零已经冰冷的嘴唇上印上了一个冰冷的吻。 ×××××××××××××××××××××××××××××××× "查不出那个人的底细吗?" 谢长熙想着那夜在明河岸边,那个武功高强偷袭自己的陌生人,真可怕,一个多月过去了,自己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长公子赎罪。"谢家的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惧怕于谢长熙的手段,也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 "如今在朝歌城中的,武林中有名号的人,只有慕容澜沧,可是他早已经被废了武功了。那天那个人的功夫绝对堪称武林宗师,绝对不可能是慕容澜沧。"谢普在旁边两忙说,"长公子,可否宽限几天?" 谢长熙轻轻一笑,"不用了,今天晚上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拿出一份素笺,上面有一行小字‘三更天,明河岸'落款,明河故人。 "我到想看看这个装神弄鬼究竟是什么人?"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公子,沈公子他抢了一把短刀,他要杀人!" 什么? 谢长熙赶到内宅外面,正看见沈零站在湖边的假山上,他手中拿着一把短刀,他被团团围住,他看自己实在无法伤了别人,只能把短刀正对着自己,要插进自己的咽喉,可等他看到谢长熙忽然一愣,就这么直勾勾的愣了。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有如此熟悉的感觉?这假山,那边的维楼,湖中的水榭,向前走,月亮亭,里面挂着三张竹帘,摆着一个棋盘......向前看,谢长熙就站在望月桥上,── "长公子。"下人看见他过来好像看见了主心骨,两忙跑过去,向他说着什么,他似乎很生气,只是没有打那个人的耳光。 他看着这边,看着自己。 谢家长熙,华丽清俊。 ...... "站住!打了人就要逃吗?你当我谢家是什么地方?"谢长熙一伸手拦住他。 "那你要我怎么做?"孩子回头斜睨谢长熙。 "到后面跪祠堂去!" ...... 是谁?是谁说过的话?又是谁让谁去跪祠堂? ──"真可笑,好像你们谢家是天下第一香饽饽,谁都要巴结着,讨好着,谁都想进你们谢家门。要不是为了我娘,我才不来谢家住呢。" 采莲步! 这是修罗圣教的武功! ...... 天呀! "啊啊──!" 沈零抱着头忽然凄厉的叫起来,他闭上眼睛,却看见琼楼玉宇一般的大光明顶宫殿在自己眼前崩塌,而自己也随着坠入了深渊。 ...... "兰泽,你要记得,我死在你的手中,从此我的灵魂会永世纠缠你,永无尽头!因为我喜欢你。" ...... 沈零不知道自己喊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他似乎睁开了眼睛,听见杜元之说,"老板,这个孩子心口有重伤,他就快要死了,你每天给他吃的,可他根本为你做不了生意。整个渤海人市只有你做赔本生意,你把他卖给我吧,我给你一两银子。" 沈零再仔细一看,小茅草屋中昏暗昏暗的,有人为他熬药,有人说,"文先生,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吗?" "可以的,他胸口的伤让我缝合了,可是这么重的伤恐怕不能完全治愈,只能落下病根了,......这一辈子都要吃名贵的药物保命。" 沈零知道他,金陵世家的公子,文少央。 杜元之说,"文先生,这个孩子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他死。从今天开始,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醒了?" 温柔的话语,关切的目光,让沈零大哭起来。 "哥哥,你还在这里,......" 有双手温柔的抚摸他的额头,为他擦拭眼泪,沈零抓住了那个人的手,好像抓住宝贝,怎么也不肯撒手。他知道,这个是他最重要的,他把那人的手抱在胸前,死死的抱着,然后睡去了。 谢长熙看着沈零就这么抓着自己的手,好像猫咪一般蜷缩着身体。午后的书房没有方才的喧嚣,静谧怡人,飘荡着兰花的香气。谢长熙记不清楚,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场景非常熟悉。那天,也是个安静的午后,兰泽躺在他的臂弯里,安静的睡着,他的手臂酸麻,可是没有抽出来,只是那样拥着那个瘦弱的孩子。 他感觉到心酸。 沈零,这个和兰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少年,就这样躺在自己怀中,活生生的,那么真实,真实到自己手臂酸麻,真实到心中沈甸甸的。 可是,自己和他之间怎么完全是血色的仇恨,和报复性的欢爱,往日的安怡都到哪里去了? "长公子,长公子。" 谢长熙迷糊着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趴在沈零的床边睡着了,谢普过来叫他。 "已经二更了,长公子还去明河吗?" 谢长熙打了个哈欠,让人准备冷水敷面,让自己再清醒一些,"去,你......" 他本来想让谢普带着五十人过去,不过他转念就改了主意,"卯正二刻来接我就好。" 临走又吩咐好好照顾沈零,他现在有些高热,他对谢普说,"别再难为他了。" "是,谢普都记下了。" ××××××××××××××××××××××××××××××× "鸠摩什婆波若波罗蜜......鸠摩什婆波若波罗蜜......" 沈零感觉自己似乎做了很长的梦,他的耳边总有人用天城文诵念经文,他看见一个下等祭司打扮的人,好像神棍,手中拿着法杖,口中念念有词,他用法杖指着自己的额头,而他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晕眩。 "元之,我这是为了他好,忘记过去,才能重新开始......" 一个声音,很特别,清澈明亮,声响却不高。 伴随中他晃动念珠,还有摇动引魂铃的声音。 "有些人思绪万千,总会处于无尽的迷惘之中,他看不见前路,也无法后退,与其拥有无尽烦恼,不如前尘尽忘,......" 说话的人非常俊美,和他的声音一般,他有一双清澈湖水一般的蓝色眼睛。 "太子殿下不过想完全控制这个孩子,所以封印了他的记忆,既然如此,就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美妙。" 哥哥的声音。 那人笑着回答,"元之,经历过那么事之后,你说话一样让我讨厌。不过,既然你已经答应为我做事,我似乎不能太苛责,再说,我的王兄宁炤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亏待你,住手!" 那人一把抓住哥哥挥出去的手! "杜元之,你不要得寸进尺!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句话我记的清楚!你,则是唯一一个在我面前用这句话辱骂我,而依然存活世间的人,我想你记得,如今能还能活着,就是我对你的怜悯!" 哥哥再说什么,沈零听不清楚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拥有蓝色眼睛的人就好像在沈零心中筑起了一道高墙,把从记忆深处射出来的阳光都挡住了。 那里是一片黑暗,可是那里是空虚的吗? 沈零感觉自己走在一条路上,那座高墙似乎开始变得透明,透出一丝光芒,沈零伸出手,推,......一道门打开了,...... 午后的花园,空气中有栀子花的味道。 一个孩子的娇笑声,那么熟悉,似乎就是童年的自己。 "谢长熙,你别看书了,快来和我玩嘛。" 孩子跑到书屋,一个清丽的少年正靠在躺椅上看书,他听见孩子叫他,却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把孩子奔跑过来的小身子接住,搂进怀中,拥他在躺椅上躺好,他继续翻着书页。 "谢长熙,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这本武功太烂了,不如你和我学修罗血经心法吧。" ──修罗血经── 这四个字,重锤一般打在沈零的心上,让他心猛然一缩。 "不学。这样好了,我看我的书,你练你的心法,好不好?" "不好!" 孩子开始捣乱,他乱扯少年的衣角,乱扯书页,少年把孩子的头胡乱的压在自己胸前。 "睡觉!" "不要!" 孩子趴过去,冲着少年的脸颊亲了一口,就被少年压在身下,然后是,很火热很缠绵的接吻。 一切都那么静谧温馨,然而这样的场景被一道利剑劈的粉碎! 到处都是红色,喜庆的红色,不详的红色! ──杀了他,杀了他!修罗血经就是你的!── 到处是疯狂的叫喊,他看着那个红色吉服的少年,而少年也在看着他。 ──他们对望着,不肯错看彼此的眼神,似乎他们就站忘川之河上面,滚滚红尘都在他们面前化为乌有。天地之前,只有他们。── ──"谢长熙,你是我的!"── 一切瞬间化为乌有,沈零看见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刀。母亲把他抱走了,他们走了很远,后来母亲发现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发现他还没有死,...... 而身后的朝歌城,已是一片火海。 谢家是在废墟上重建起来的,和原先一模一样。 嗖,── 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到沈零眼前,那个人有一双细线一般的眼睛。 "孩子,这么伤心吗?" 转眼,──"小贱人,竟敢拿假的修罗血经骗我!我杀了你!"── 这个人是......武当掌门鹤峰,他为什么要追着我要修罗血经? 然后,绿珠用一把铁扇把他打退。 绿珠,绿珠又是谁?观止楼的头牌,云娘子的爱将,......观止楼又在哪里?朝歌城,......这里,这里是,...... 沈零忽然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谢长熙的床上,周围安静极了,有几声虫鸣。 忽然,外面回廊上灯火通明,脚步纷杂,外面有人踢开门就进来了。谢普在前面,后面几个人抬着一个人,全身是血,昏迷不醒,提灯照在他的脸上,是谢长熙! 谢普过来,把谢长熙小心放在床上,这才对沈零说,"沈公子,长公子重伤,希望您安静守在这里,不要乱动,不然,如果是您走露了风声,谢普只能杀人灭口了。" 沈零忽然迷惑了,他分不清楚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真实。他伸手抓谢长熙的手,冰冷冰冷的,而他的眼泪,则忍不住流了下来。 谢长熙,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第九章 燕王宁炤总督江左军务。 本代燕王宁炤是前朝摄政王燕王素的独生子,他的母亲是漠北郡主,老燕王和王妃已经去世,他承袭了燕王爵位,驻守整个西疆和漠北的燕云十六州,防范匈奴,几乎半个大郑的地面都是他的辖区。 如今他被调防到江左,自然无人敢怠慢。 他没有到江南重镇金陵,而是到朝歌城来了。所以闽浙这边所有的官员,包括总督巡抚布政使,等等一堆大大小小的官都跑到明河码头这里来跪着,等着迎接燕王。 看着燕王的官船到了,那些人推出一个老夫子捧着一卷长纱开始高声朗读,"......一当万乘之主。而身都相卿之位,泽被后世。今子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 船上下来的那个人,头发束起,左耳戴着一朵亮闪闪的金莲。即使如今是盛夏季节,可是那人的面孔如冰雪一般。雪般的肤色,挺直的鼻梁,曜石一般的眼睛漆墨色的头发。 似乎那些人从来没有如此俊美冰冷的人,这样的人本不应该生活在尘世中。 只看他一身黑色五爪金龙黑袍,当下就知道,他就是燕王宁炤! 那位老夫子看着燕王有些眼直,嘴中的赋文念的也不那么利索了,"......智能海内无双,......然,......力尽忠,......事圣帝......" 燕王斜着看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收了。" 声音不高,凌冽的很,似乎是水滴在冰上。 他身后的副将高声答"是!",就把老夫子手中的丝绢一把扯过去,拿走了。那老夫子吓得瘫软在地上,无人敢扶。 "让这些人都散了,哪来回哪去,别在这里碍眼。" 燕王宁炤停也没有停,就这么一句话,就把南方地面上的大大小小的二百多个一二品官员晾在这里,径自上轿去了。 燕王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家眷,有些丫鬟小童什么的。一个副将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全身紫色的小袍,模样和燕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小很多,可爱极了,众人不免都看几眼。 等燕王人马走远了,众人才敢抬头再看看。 "那是谁?" 有人窃窃私语。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受过册封的燕王府的世子薰。" "可是没听说过燕王有王妃呀。" "废话,你又不是燕王家的亲戚,难道人家娶亲还要请你喝喜酒呀?" "这倒是,这倒是,......" ××××××××××××××××××××××××××× 如今江浙第一号人物到观止楼,这本应该是让云娘子高兴的事,只是这位燕王就这么端坐着,而他身边的绿珠也这么坐着,两个人似乎在打擂台,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云娘子叹气,自从白衫重伤,沈零身陷谢家之后,似乎观止楼就一直乌云压顶。虽然说沈零去的第二天,谢家的大管家谢普就把治疗白衫的药送了过来,只是这伤霸道,药一样霸道。 吃了这药,白衫的命算是勉强保住了,然后开始连续高热,每天昏昏沉沉的,隔三岔五的能醒过来一次,醒过来就吵吵着见沈零,可是他们给他从哪里把沈零带回来呀? 这不,拖了一个月,好歹好一些了,昨天上街遇到了一个孩子,非拉着他要学琴,据说是燕王府的世子,他仓惶的跑了回来,就躲在屋子里再也不出来。而今天,燕王就登门了。 不知道白衫哪里怠慢了燕王家的孩子,云娘子忐忑不安,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燕王此次来,不是要见白衫,而是点名要见绿珠。绿珠拿了水烟袋过来,坐在燕王旁边,就开始抽,而燕王自己喝茶,他们两个谁都不说话,气氛沉闷的很。 云娘子坐旁边感觉不自在,说了一句,出来了。 燕王这个人不能说他云淡风清,可是却是性格飘忽,草原上的风一般,明明知道他此时定然着急见那个人,不然他不会从漠北燕王府邸急忙过来,一个月的路程他走了十天,只是他此时就是不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有事要求他。 眼前这个人,和那个阴险的姬雀真一丘之貉! 绿珠毕竟比不了眼前这个冰块一般的男人,他把水烟重重砸在桌面上,"他不想见你!" "那我过两天再来。" 说着宁炤要走,绿珠一把抓住他,"你等等,你明明知道元之最疼沈零,如今他有难,你既然来了,就不能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 "你不管沈零就死定了!" "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死了最好,他死了,杜元之心中的杂人就少了,省得我看着烦。" "可是谢长熙伤了元之,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为他报仇?我可不是那种捧着一颗真心四处奉献的人。杜元之自己怎么想的我比你清楚。想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我惹上半点关系,我为什么又要替他报仇?" "混蛋!"绿珠要疯了,"那你来江南做什么?!" "很简单,换防。" "你不守在漠北,要是匈奴攻进来怎么办?" "奇怪,你不是匈奴人吗,这样不是正乘了你的意了吗?还是你真的甘心投靠雀真,想做我大郑的人了?" "我不想看到打仗!匈奴王阿提拉是个疯子!屠夫!有他参与的不是战争,那是屠杀!" 宁炤看了看他,忽然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是用匈奴文写的,他递给绿珠。绿珠颤抖着接过来,还没有看完,手一松,信件飘在地面上。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江南?!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才为我,为我的家族提供保护?我还以为我为那个太子出生入死,足以换得我家人的安全,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想的是这个!" 绿珠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杀死阿提拉!那些祭司说什么我和他命连一线都是骗人的!" "我知道。" ...... "因为阿提拉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 "原本我已经和阿提拉谈好了休兵条款,他已经答应了,可是却在回王庭的路上被自己的部将杀死。他临死的时候并不痛苦,仅仅是仰望夜空念了一人的名字,那个人是匈奴的叛将,景深。" "绿珠,或者你想我叫你景深,我来是告诉你,你自由了。"宁炤对绿珠说,"匈奴的新王想要你回去,据说想要重新开战。太子想杀了你,说不能放虎归山,我没有同意,我想你活着。因为如果连你这样的人都会成为匈奴新王的猛将,那这个仗其实没有打的必要,你们太弱了。" 绿珠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他喃喃的说着,"他死了,他居然死了,......我一直以为,会是我先去死的,......他说过,此生不会放过我,他一定要我死在他的手上,......可是,他死了,......" "他死了,你活着,这多好,好好活着吧,别念叨了。" 宁炤正说着,忽然,有珠帘的声音,宁炤侧目,他看见那个人就站在珠帘的后面。杜元之看见他看着自己,惊的后退了两步。 宁炤看着珠帘背后的他,眼神晦暗,"我收到了景深的信,知道你伤了,这才过来看看。你放心,我对你承诺过的,如果不是你想见我,此生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我也不会再做强迫你的事情,不必这么怕我。" 杜元之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宁炤。 他恨他! 杜元之相信,如果有一天,他能原谅本来想将他杀死在法场的太子雀真,他也无法原谅眼前这个人!宁炤对他的侮辱与驯服,曾经让他丧失全部人格,打碎了他作为昆山氏族的所有傲气和尊严。 同时他也怕他。 宁炤在他身上使用的那些手段,留下的那些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只是今天,也许这些都不重要。 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颤抖,他掀起了珠帘,走出来,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宁炤面前。 "殿下,......" "怎么?"这是他在时隔五年后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宁炤看着他,他看似云淡风清的,其实他自己紧张的手心一层薄汗。 "殿下,请您救沈零一命,他毕竟,......"曾经追随太子,......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宁炤反手对他就是一耳光。 "如果再让我从你的嘴巴里听见这个名字,他死定了!" ××××××××××××××××××××××××××××××× 谢长熙的伤很不容易好,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那些伤自己慢慢好。刚经过多天高热的昏迷之后,他一醒过来,就对着眼前朦胧的人影说,"去,给我拿几颗九转丹过来。" 九转丹是他谢家的密制药,可以在几个时辰之内把内功发挥到极致。 "那样,你会死的更快的。" 那个朦胧的人影并没有动,谢长熙反而感觉到一只温凉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就听见那个人说,"谢管家,长公子退热了。多准备一些燕窝,多加一些冰糖,他需要这些。" 然后就是谢普的声音,答应了一下,让下人准备这些。谢长熙感觉非常怪异,他努力睁开了眼睛,看见沈零坐在自己的床边上,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青色,而谢普在旁边,胡子茬乱长,脸色蜡黄,则已经几乎没有人样了。 "怎么了?"他开口说话,嗓子干疼的要死。 "长公子,您可醒过来了,......"一向波澜不惊的谢大管家声音带着哭腔,"已经睡了十天了,再不醒,就怕,......" "多亏了沈零公子,他精通医术,要不是他,......" 谢普是从谢长熙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在谢家做总管,后来谢家倾巢覆灭之时,也是他带着重伤的谢长熙逃出生天。再后来,谢长熙重新练武,这么多年,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的把当年杀进谢家的仇家剿灭,也一点一点把已经被烧成废墟的谢府重新建造起来。 如今只差一点,只差一个人,只要杀了他,谢家灭门的血仇就可以得到偿还。 他什么苦难都经历过,只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谢长熙可能重伤到先他而死去。 "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嘛,......看样子那个人伤的也很重。谢普你都是老头子了,哭什么?难道越是上年纪心肠越软吗?"谢长熙抬头,抚住自己的眼睛说话,睡的太久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谢普,去,给我拿十颗九转丹,......" "不行,长公子,你这无异于自戕。"谢普断然拒绝。 "如果没有那东西,我的武功恢复不了,我们有可能都会死。已经过了十天了,不能再等了。快去!" "可是,......这个,......"谢普犹豫着,要不要去。 "作为医者,我想你不能服用那种药物。"沈零忽然插嘴。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谢长熙很不客气的打断他,"谢普,你还是不是我谢家的人了?" "长公子......" 谢长熙知道,如果不说明白,谢普肯定不会给他拿药的,他把手拿开,张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那天和我决斗的人是冥月教的慕容茗战,他已经被我的剑插伤了左肺,......" "啊!不好!"谢普一惊,"可是我们接到了请帖,七天之后,殷容在观止楼宴请慕容澜沧,而且据说他已经到朝歌了。他可是慕容茗战的亲哥哥!" "你知道我的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他们现在为太子做事,而且,燕王似乎带着两万亲军到了朝歌,我们的五行旗只有一万人,会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况且,──" "武当的那个疯子,似乎也已经不远了。" 危险,从四面八方打击着朝歌谢家这个江左武林世家,这个形势就好像一盘棋局,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合围的趋势。 如果仅有一个劲敌,那以谢长熙的武功再加上九转丹,即使在决战过后真气流失,那么也有时间休养生息,可是如今强敌环伺,几乎每一步都是死局。 不过,谢普终究还是没有给他拿九转丹。 似乎说的话有些多,谢长熙让人准备好热水,让他沐浴,然后他又吃了一大碗燕窝,这才闭上眼睛,想要再睡一会儿,他现在手脚都是软的,这样非常危险。 "长公子,......" 谢普看了看他,知道他需要休息,慢慢退开了,他关上门,屋子里只有沈零和谢长熙两个人。 "你应该杀了我的。" "什么?" "你应该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欠你任何人情,你也会逃出生天了。" "沈零不会这么做的。" 谢长熙不说话,沈零则透过这边的窗子看着外面,窗子上面的木格在沈零绝丽的脸上留下一些斑驳的阴影。 "长公子,无论你相信与否,沈零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对长公子不利的命令,而沈零从来不会对无辜人动手。" 是呀,他不想让谢长熙死去! 当时他看见谢长熙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心好像被扭碎了。 他是那么的熟悉,那种熟悉似乎是从记忆深处透出来的一般。也许是幻觉,也许是什么,他能听见一个拥有银铃般笑声的孩子哭着对自己说,要救他,他不能死,...... 那个美丽的孩子是谁呢?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的,沈零以为他睡了。 "那些话是真的吗?" "什么?"沈零不知道谢长熙要问什么。 "你说的那些,你的遭遇,在渤海人市,......那些往事,......"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沈零看了一眼谢长熙,"也是,也不是。当年我跟着母亲回乡,她遇上土匪被杀了,然后那些人说我的样子比较值钱就把我卖到渤海,可是当时我被他们打成了重伤,根本无法做那种生意,老板就每天给我一碗饭,让我凑合着能活下来,再后来就遇上我师父文少央了,然后是哥哥,还有太子,......" 铃铃,── 一想起那个握有无边权势的俊美男人,沈零耳边响起的却是引魂铃的声音。 一个,......两个,......三个,...... 还有人转动念珠,菩提子碰撞的清脆声。 ──,你拥有无尽烦恼,何不前尘尽忘!── 沈零闭了一下眼睛,把那些杂音从脑子中赶走,他忽然问谢长熙,"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无人回答。 "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是你的情人吧。" "他已经死了吧,......" "你那么爱他,可为什么要恨我呢?" 沈零的手腕被狠狠的抓住,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极其纷乱复杂的眼神。 "你应该杀了我,这样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肌肤相连,从那个人燥热的手心上传过来的温度,几乎要把沈零烧成灰烬。 ××××××××××××××××××××××××××××××× "你──放开!" 沈零极力扭动着身体,他想要摆脱谢长熙的控制,可是他的挣扎不但让谢长熙没有放手,还把他扯了过来,压在床上。谢长熙的手指描绘着沈零的眉目,他的眼神是刻骨的痛。 "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在我昏迷的时候,为什么我看不见兰泽,看见的却是你?为什么即使我闭上眼睛,充耳不闻,可我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你的存在?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一直都在,──,可是为什么?" 谢长熙用自己的身体压住沈零的身体,低头吻住了他。 他的嘴唇不再青涩,反而带着清幽的香气,──,兰花!对,是兰花! 他不是那个在自己怀中都脆弱的好像要坏掉的孩子,他是沈零,一个美丽绝艳的东宫刺客! "我不想杀你。" 谢长熙的吻是激烈的索取,沈零刚开始奋力反抗的身体也停下了动作,谢长熙感觉到了,他扯开了他的衣服,沿着沈零的面颊,脖子亲下来。沈零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说着抗拒,其实已经软弱无力。 "我从来不想杀你,──,就和之前的那几个人一样,我不想杀和兰泽有着同样面孔的人,即使是敌人!" "可是,你们都是别人训练出来的死士,一次又一次的暗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是你逼我的,逼的我杀了人,让我看见兰泽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激烈纠缠湿热的吻,沈零无法呼吸,他闭上眼睛,但是眼睛中充盈的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他的睫毛在颤抖着,呼吸声或者说呻吟的声音泻了出来。谢长熙扯开了他的衣服,按住他细窄的腰身,手指下探,插入他的身体中。 "啊!──" 沈零大叫出声,疼痛,还是疼痛。 沈零原本发誓,即使是死,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呢?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前倾,下巴抬起,头发向后完全披散开来,露出那张已经沾染了情欲的脸。 他颤抖着,可却美的惊人。 谢长熙的手指在他的身体中肆无忌惮的抽插着,沈零全身无力,他的双腿被分开,谢长熙的舌尖点到沈零胸前的茱萸上,舌头在上面打着圈,用牙齿轻轻一咬,马上饱满的挺立了起来。 "嗯,......嗯......" 呻吟,尖叫的声音,呼吸变的浓重,一切都开始紊乱嘈杂。沈零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打湿了头发,发丝粘粘在他的脸颊上,嘴唇的颜色因为热吻而呈现出娇艳的浓色。 谢长熙放开沈零,自己起身,脱下了所有的衣服,而沈零此时也是赤身裸体。他双手拉住沈零的双腿,一左一右的分好,单手扶着自己饱满的欲望顶入沈零的柔弱之处。 "啊,......啊啊啊,!......" 忽然被插入,沈零呼吸一窒,他尽量放松身体,让身上的谢长熙进入,谢长熙抱起他,用紧致的拥抱安慰他,于是接着这个姿势,深深的占有了沈零。 "长,......熙......" 熟悉而又陌生的叫声,带着兰花的方向,铃声般的的悦耳。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燃香的午后,那个孩子颤抖着把自己交了出去。那个时候,一切那么美好,他们那么年少,没有纷争,没有仇杀,也没有心机和构陷。 那些美好都消逝的无影无踪,可,为什么怀中的温暖如此的清晰? 谢长熙抱着沈零,下身探入的又深又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抱沈零,而沈零并没有像往次那样咒骂他。而是放软了身子抱着自己。他的身体很温暖,包裹着自己,让自己占有他,那样柔软的私处,包含着他狰狞而肆无忌惮的硬物,原本粉红色的花茎已经变成了鲜红色。 谢长熙很快达到欢爱的极致,他发了来,在沈零身体最深处释放。沈零叫了一声,瘫软在床上,谢长熙抱着他,在他的身上平复身体的战栗。 "长熙,......" ──我不要这个,这条鱼看上去又老又丑,肯定难吃,我要吃你面前的海参── ──那样的吻,舌尖挑开他的牙齿,探入,──,挑逗出他的,然后和他火热的交缠着。 好热,身体发软,他只是感觉原本搂住自己的手臂硬的好似铁一般,抱着他,搂着他,禁锢着他,让他不会滑落下去。 ──"你喜欢我,我知道的。"── ──"不,我不喜欢你。"── ...... ──"兰泽,你要记得,我死在你的手中,从此我的灵魂会永世纠缠你,永无尽头!因为我喜欢你。"── ──嘻嘻,嘻,── ...... "谢长熙!" 沈零惊悚的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看着这里的四周,看着外面的湖水,远处的维楼,满池的荷花,还有那些假山,拱桥! 谢家,这里是朝歌谢家! 谢长熙!抱着自己的人是谢长熙! 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怎样的苦难,竟然让自己忘记了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充满阴谋死亡和甜蜜的前世? 原本以为,即使死去,天道轮回,劫难尽褪,我也不会忘记,忘记那个华丽的少年! 谢长熙! "啊啊!!──" 沈零的头忽然剧烈的刺痛,他想起来来,他想起来过往的一切,发生的悲伤,还有将要来临的,...... 雀真太子,他拥有一双冰冷的蓝色眼睛,他对自己说,"你不是慕容兰泽,从今天开始你是沈零,是我东宫的人!做东宫的人就要以社稷为先,朝歌谢家拥兵自重,于大局无益,况此人野心深不可测,如果有机会,杀了他!" ──杀了他!── "沈零!沈零!" 谢长熙抱着他,大叫着,"谢普,叫大夫过来!" ×××××××××××××××××××××××××××× 小猫跟着‘阎王避'文少央多年,如今也是个远近知名的小‘鬼难缠'。据说他的医术可以把前来索命的小鬼吓跑了。 如今小猫给茗战缠好了最后一圈绷带,看着他苍白的脸真想上去掐两下,好出点血色,不过旁边那位的脸色那么难看,吓得他也老实多了。 "无事,小命无碍。"小猫跳着到澜沧面前,看了他一眼,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澜沧站起来说,"好好照顾他,我出去一下。" 他肯定生气了,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茗战看着澜沧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站在万山之巅的那个如同白色曼陀罗般少年,身体紧绷的好像一把剑。 其实,自己原先一直不明白,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就好,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回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自己了。 为什么,年少的时候不甘心,一定要站在他的面前,打碎他拥有的所有,即使让他恨自己也在所不惜,只为了他能正眼看自己一眼呢? 太子雀真来了,似乎就在外面,澜沧好像和他吵,又好像没有。 听的不是很真切,只是等醒过来的时候,澜沧就在自己身边,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 "澜沧,......" "嗯?"他睡眼惺忪看着自己。 "我爱你。" "傻瓜,你说过了。" "嗯......"茗战摇头,"不够,还要再说一遍,不然,我怕我死了,就不能再......" 澜沧把自己的手放在嘴唇边上,凉凉的,他的嘴唇也是凉凉的。 "傻瓜,真是傻瓜。" 第十章 不!谢长熙,──,可是谢长熙是谁,这么熟,我一定听到过他的名字! ──沈零,当你见到谢长熙的时候,杀了他!── 引魂铃越摇越快,还有菩提念珠拨动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伴随着这样的声音,那个清冷的声音好像刻在沈零脑中一般。 杀了他! 沈零瞬间睁开眼睛,他看见谢长熙抱着他,就在他身边,而他的脖颈紧挨着自己的,他甚至可以闻见谢长熙血液流动的声音。他手边没有刀,没有毒药,他摸摸自己的手指,那里套着保护断骨的银指套,他眼神一厉,用银指套的尖端对着谢长熙的血管就要扎下去!── 抓住了沈零双手,谢长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都是乱的。又一个东宫死士!只有死亡能结束他的刺杀。 谢长熙按住了沈零的脖子,举起手对着他的天灵盖就想要拍下去,......手却停住了,他看着沈零,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再也无法下手。 是什么样子的魔咒,让刺客每次都以兰泽的面孔出现,又是什么人,什么样子的险恶用心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谢长熙松开禁锢着沈零的手,看着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神智,呆呆的躺在那边。 我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杀谢长熙? 沈零看着自己的双手,如坠迷雾。 谢长熙叫人进来,给沈零穿上单衣,吩咐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看住他。他不想再杀沈零,即使是现在。 噗哧,── 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一道剑气袭来,伤了谢长熙的脸颊,一道小伤口,滴了两滴鲜红色的血珠。 他猛的回头看见不远处的湖水正中的莲叶上站着一个白衣道士,原本细长的眼睛红的像血一样。 "小贱人,竟敢拿假的修罗血经骗我!我杀了你!" 他是武当前任掌门,鹤峰! 谢长熙记得他!就在谢家满门被杀的那个混乱的晚上,轻轻飘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好像鬼一样。那个戴著名门正派大弟子面具的混帐,竟然用迷香扰乱了所有人的理智,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完全毁灭。 鹤峰拿到了修罗血经,他修炼出了一身邪门武功,那之后的第三年,他杀死了自己的师父冲虚道长而继任成为武当掌门,只是他名声太坏,行为诡异,到了谢长熙终于有功夫找他报仇的时候,他却失踪了。 有人说是武当新掌门子茶杀了鹤峰清理门户,也有人说他鹤峰自己练功走火入魔,总之,谁也不曾再见过他。谢长熙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那个人绝对还活着,这么多年他派人明察暗访,终于有了一些线索,知道他的行踪都是在西域或者北海那边,谢长熙用了一些把他引了过来,结果没有想到,他来朝歌的时机居然这么不是时候。 鹤峰手中拿着武当掌门信物真冥剑,用力一挥,剑锋劈空而来,谢长熙闪身躲过,可他身后的一个人则为此丧命。修罗教的武功总归还是剑宗,如今鹤峰把修罗血经和全身真气合二为一,随手动作就可杀人。 谢长熙如果武功没有损伤,那么和他勉强打个平手,如今谢长熙重伤,武功只有五成,外面朝歌城中强敌林立,他不敢贸然拼命,自然占下风。 鹤峰却不像专门要杀谢长熙的,他的眼睛似乎只看着眼前一处,只一个人,他牢牢的盯着沈零,他的每次挥剑的动作不像在和谢长熙过招,而仅仅是为了挥开挡住沈零的东西,他用轻功身体前倾,一把劈开沈零周围的人,伸手抓住了沈零的左臂,而此时谢长熙则抓住沈零的右臂。 "小贱人!我杀了你!" 鹤峰举剑就要杀沈零。 "住手!他就是修罗教的慕容兰泽,他可以给你所有的修罗血经!" 忽然一个人大喊,谢长熙侧目一看,居然是谢普。 "长公子,这个杂毛道士已经疯了,他看谁都像慕容兰泽公子,他看谁都管谁要那个修罗绝学,你放手,把沈零给他,只要给他一个人,他就会走了!" 什么! 谢长熙看着沈零,而沈零则同时看着他。 不!不能放手,不能把沈零给他!那样,沈零会死的! 不!不能放手,谢长熙,我就站在你面前,我还活着,就站在你面前! 却无人应答。 "修罗血经,修罗血经!哈哈,我终于见到你了,慕容兰泽,你这个小贱人,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而鹤峰似乎被谢普的话回复了神智,他大笑着,下手死死的抓着沈零,似乎不惜扯碎了沈零的身体也要把他拽过来! 谢长熙不松手,他用剑砍鹤峰,结果自己的伤口迸裂,血流如柱。谢普大惊,他要上前助阵,无奈武功差太远,更本到不了近前,他只能大叫,"长公子快松手,你为了沈零这个太子死党这么耗费真气不值得!沈零不过是别人的一枚棋子,他刚才还想杀你!松手,快松手!" 谢长熙看着沈零,这么美丽的人,刚才自己抱着他的时候,他全身都是暖的,他有着兰泽的面孔,却是别人的灵魂,...... 空洞却深邃的眼神,那里面有谢长熙根本不懂的东西。 就在方才,就在他们缠绵后的余温中,沈零还想杀他,而自己几乎就要杀了他了。 刺客,让他死在自己手中和死在别人手中有区别吗? "长公子,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不能再耗费真气了,你还有别的敌人需要对付,你必须放手!" 谢普握住谢长熙的腕子一用力!──谢长熙的手指,松开了。 沈零被疯狂的鹤峰拉了过去,── 鹤峰挟持着沈零跳出水榭,跳出湖面,飞出了谢家。而沈零的眼睛在看了谢长熙最后一眼之后,就慢慢的闭上了。 是你,松了手,是你,让我去死的。 不要说即使死去,天道轮回,劫难尽褪,你也不会忘记我!今生,我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却不认识我了...... 全文完